师徒谈谈论论,不觉午去酉来,四山烟雾齐生,海底明月将出。三缄命狐疑急去寻一所在,以为栖身。狐疑果向前途,遇有行人便问旅舍,有告以前面即是者,有告以必历数十里始有之者。狐疑暗计,行人言词不合,吾不如驾起风车,四下遥观旅舍之远近有无,庶可一览而尽。当将风车驾着,直入云际。
  忽听风声大作,响似雷鸣,翘首望之,见一鸟翅如屏,展于空中,遮去天日。狐疑骇,急驱风车前奔,终难越此鸟翅之下。
  刚欲向左迅速而过,早被此鸟翅尖一逞,风车如纸飞去,斜斜倾坠,不知落在何方。看看天色已暝,心忙意乱,东奔西窜,故处难回,暂歇风车宿于荒野。
  三缄见狐疑不返,遂与紫光寻一村庄,以蔽风露。曲曲折折,寻得一第,师徒立于门首呼之。内一老母白发蓬蓬,出而问曰:“何人叫喊?”三缄曰:“吾乃好道者流云游至斯,无有宿所,敢借老母府第止宿一宵。”老母摇首曰:“前日我家宿一道士,次早不辞而去,将吾帐被概行盗之。如此看来,世上惟有尔等难惹。更有学习邪术,假道惑人,种种行为,久堪痛恨。吾闻呼声可悯,故出而问之,只言汝系好人,不料又是道士也。”三缄曰:“道士之类,有好有歹,何可一概相论?”老母曰:“以吾观之,凡学道人能以大道为重,而又好行善事者,百无一二焉。”三缄曰:“吾辈即不能以大道为重,断不至如前之道士盗汝帐被也。”老母曰:“念汝言词惨切,可进门来。”三缄喜,即与紫光随之入第。老母将茗献罢,款以野蔬山肴。食余安宿室中,牀榻颇洁,师徒趺坐,各炼其功。猛然响亮一声,一伟汉形容古怪,推门直入,向三缄而言曰:“汝休管吾事,冤冤相缠,自有前因。”言已出户而去。紫光曰:“此系老母何人,粗鄙乃尔。”三缄曰:“不必管之,各行其是。”紫光行路辛苦,道未习周,倒榻而眠。
  三缄将功用后,闲坐于榻。忽听内室中女眷喧哗,不知为甚,又听老母慌促言曰:“莫忙,莫忙,即要接去,再缓三五日,吾将妆奁等件些须办点,来接不迟,潦草如斯,若何接法?”老母说已,复听一少女哀声哭曰:“我不去,我不去。”说了两言,鞭扑之声达于门外。少顷,少女就曰:“就去,就去。”言此,四下寂然,大起狂风,老母悲啼不止。
  三缄异,出问老母。老母曰:“吾一孙女年十七龄,父母早亡,吾抚成立。倏得奇疾,常常痴笑,久之病笃,四体支离。
  费尽药资方获痊愈,不意前日痴笑又作。吾暗偷觑,乃一男子与吾孙女并肩为戏。吾刚詈骂,彼手一指,老躯当即昏绝,人事不知,及至苏来,男子已渺。今夜复至,要接此女为妻。吾不允时,彼遂鞭抽此女。吾无奈,只得推缓数日,诳以妆奁未就。谁知狂风一起,已将吾孙女卷去,不知所之。”三缄曰:“此山妖也。老母不必悲啼,待吾略施法力,以除汝家之害。”于是真言念动,暗暗取出肠绋子,向空抛去,顷将妖与少女束坠堂前。三缄以斩妖仙剑执在手内,此剑飞出斩之,乃一豹妖也。豹妖斩后,转视少女,有如死然。三缄以手擦其脑,愈擦愈力,擦之一刻,少女苏醒。老母详言所以,少女跪地叩首谢恩。
  次早,三缄告辞出户,老母苦留不住,谢金弗受而行。刚至途中,狐疑已到,将所遇巨鸟告之三缄。三缄曰:“此鸟非他,即大鹏也,展翅能遮天日。”言讫,亦将昨夜收妖事与彼言之。狐疑曰:“吾师又立一大功德矣。”师徒止止行行,不知途去几许。
  一日来到南海,果然宽阔无涯,与东海规模大不相似。三缄师徒忙焚香炬,拜跪海岸,默祈大士护佑行藏。拜毕立视,但见海水兴波,海鹤飞鸣。片刻之际,波中红莲万柄,备极鲜妍,愈放愈多,难以数计。俄而变为五色,海岸皆开,转眼视之,又合数朵为一朵,每花心内趺坐一佛。三缄见得,拜舞欢欣。
  正乐赏间,微起一阵香风,莲柄化为乌有,惟见烟波万顷,绿浪千层而已。三缄暗暗称奇,曰:“异哉,海水之变化莫测,真所谓菩萨境界也。”因谓狐疑曰:“汝见海中何物?”狐疑曰:“海中只有数十小艇,四散而推,久则相连,化为巨艇,中现三大金字曰『大愿舟』。舟住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望普陀推去。甫到崖下,化为仙鹤,飞入天际,不知所终。”三缄复询紫光。紫光曰:“弟子所见,海水之中有青面红发者,有绿面白发者,各露半身,狞狰可畏。旋化美女,拈花微笑,娇姿媚态,盖世无双。转又化为金银,遍海皆是。忽然海风一起,烟雾迷漫,散而无迹。弟子之所见者仅此。”三缄曰:“同一海也,入目各异,其中殆必有所肖也。不然,胡不同如此耶?”狐疑、紫光曰:“吾师所见又何如哉?”三缄详细述之。狐疑曰:“师于大道得已深深,无怪所见如斯之妙。若弟子初入门下,道尚未得,故所见亦异师焉。”三缄曰:“据尔之言,艇名『大愿』,尔亦列在当度者。至紫光所见,必其用心犹在四害之中,未能洗涤殆尽。须各立厥志,竭力造修,以使大道能成,师徒同聚首于大罗天上。”狐疑、紫光拜受唯唯。三缄曰:“南海难至,须玩赏数日,然后去之。”狐疑曰:“弟子昨夜用功后,自觉神疲恍惚间,似见乐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