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溪纱
  晓磬敲,晨鸡叫,下场头酒散人抛。酩子里,冲烟破雾归他去,那些个弄雨拈云来路遥。残灯照,猛思量,不由人一点点泪滴鲛(绡)。
  尾声
  琵琶空在奴怀抱,想书生似天上碧桃。从此后,懒向炉头沽绰俏。
  翠儿唱罢,众人赞赏不尽,果然是:
  娇莺百啭杏花梢,楼外飞云歇绛绡。
  香扣数松裙带缓,个中谁是捏红幺。
  赞罢,大家又笑哈哈的吃了数巡酒,那些清客又个个都趿去了。这一席间,也说不尽的欢娱,那翠儿与赵蓬生眼去眉来言语勾兜的光景。
  不一会,有个丫头来对翠娘说话。那翠儿即便起身到里厢去了。赵蓬生遂开口对徐引先道:“老师,这个姊妹,果然妙极,门生生平从没有见,未审他肯留朋友么?”引先笑道:“若贤契见悦,我试作媒何如?”
  少顷翠儿出来,引先就向翠儿道:“酒已多了,我到有句话,翠娘你先应允了,我才说。”那翠儿便道:“徐老爷的说话,自然不是甚么难事,我便先应承了,你请说。”徐公道:“我要为赵门生做媒,你便惜他是客邸,留他一程儿。”
  翠儿笑道:“我道是甚的话,原来是这话。”假做个作难的势儿,悄悄的对徐公道:“老爷你晓得我的,自从赎身以来,不欲混帐留人,今不合先应承了,却怎么处!”引先又千央及万央及,翠儿笑笑道:“且看,且看。”那个飞光在旁边看了,心里有些不奈烦,暗道:“这个徐老师,也大没要紧。”少顷,徐公扯了飞光道:“贤契,我们自回去,明日早来扶头。”那蓬生向飞光道:“老兄,小弟在此,不得奉陪,罪罪。”飞光便道:“吾兄没正经,只好今晚,明日断不可了。”遂两人竟别了,翠儿和赵蓬生送出了门。
  那飞光在途中对徐公说:“老师,不要忒帮衬他。这个盟兄,是极没正经的。前日金山揭回诗句,有老师与马翠娘酬和笔迹,极道老师风雅,女郎韵致。不科今日果然水到渠成了。”徐公鼓掌道:“无非缘分,且自由他。”
  却说蓬生与翠儿回到房中,丫头们又泡上绝好异茗来,两人灯下坐了对谈。蓬生道:“小生今夜天大的侥幸,得与翠娘做一程儿夫妇,永不敢忘足下这样美情。”翠娘笑一笑,起身轻轻的跌倒在蓬生怀里说:“我一向不肯留人,见了你这样风流韵士,不觉醉心。”蓬生便搂了翠儿,亲个嘴,叫声“我的心肝!”翠儿亦搂住蓬生,回叫几声。蓬生等不得上床,就要做事。翠儿笑道:“你不要性急,少不得是你口里的食,慌他怎的!待我与你净了手脚着。”那丫头会意,就促着翠儿去了。不一会转身来,伏侍翠娘梳了晚头。
  那个蓬生先蹲上床去睡着。翠儿故意又停停答答,丫头方才出去。自己关上房门,才笑怯怯的走到床边来,不大肯脱衣裳。蓬生起来,陪着笑脸,跪在床内,与翠儿松扣解带。他便一笑,就自蹲在被里,将被儿紧紧的搂住,故意没得把蓬生进被。蓬生又千求万告,他才说“我逗耍哩,那个教你起先这样性急。”才把被儿松松,两个在被里做得个:
  花花世界,美美乾坤。旧风情,宿趣重挑;新春兴,初交方炽。一往一来,犹如将军战马队;又松又紧,犹如老媪炒茶锅。只见一霎时,漏了胞浆,浑沌打开生死窍;发了机决,巫阳翻动云雨囊。
  原来那蓬生本领却也好,那个翠儿快活了两度,蓬生犹然不动,只是在那里讨好。翠儿便问道:“你可曾有妻室否?”蓬生道:“小生只因没个可我意的,并未曾娶得。”翠儿道:“你若不弃嫌,侬愿做你的妻子,你意如何?”蓬生道:“若是翠娘慨然,是我一生造化了。”翠儿道:“你只不要负心。”蓬生道:“小生明日就和小娘子对神设誓。”两个又说了些贴心话儿,不免的睡着了。
  却说陈飞光回到寓所,一夜睡不着,暗道:“这个阿呆,在此迷花卧柳,我同他来此,若不苦口相谏,就不是了。只是那徐老师,该训诲他,不该撺掇他便好。”为此待得略略天亮,忙起来梳洗了,也不去见徐学师,竟自走到陈房里。见他两个犹自睡着,在外叫了几声。丫头传说:“河相公来了。”那蓬生只得先起来接见。飞光便道:“仁兄不要着迷,快些同我下处去,拿几两银子送了他,再和你寻山问水几日,便好收拾回去。”蓬生心中正要和翠儿盘桓相订终身之事,口里胡乱答应道:“仁兄高兴,在此吃早饭,如不欲,请先回下处去,小弟就来也。”那飞光素不奈这些光景,兼之他又怀友谊在心,说:“千万不可着迷,你速来便是,我先回寓所。”
  那蓬生怎的肯回寓,进到房中,只见那翠儿也起来,裹裹脚儿,穿穿衣服,说不尽他千般袅态,万种冶情。看官,不要说那赵蓬生,便是那深山中枯木寒崖的老僧,见了这样风情有趣的人儿,也要做出那月通和尚的伎俩来。这马翠儿便向妆台着意梳裹去了。有诗为证:
  不匀脂泽不调铅,一段乌云覆月边。
  可体罗衫轻漾漾,看来多半是神仙。
  不一会梳洗完了,和蓬生吃些早饭。那翠儿说:“官人,我今日便和你订了百年之事,我已请了神马在此。”随命丫鬟供了,点下一对红烛。蓬生便托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