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意?”萱念道:“姐姐一向说画画的人儿不能相逢,今日相逢了,又要那画儿何用?我倒还有一幅在此,你要看么?”
  袖中拿出来,与蟾舒观看。见了“天蹇痴生”,不觉伤心泪下,问:“这一幅可就是妹妹前日说,济宁舟中所得的么?为了这些笔墨,把性命都葬送了。”萱念道:“若不亏这些笔墨,怎么得白日升仙呢?你晓得他拂去墨迹的意思么,他说证果不远,不要你吟诗作画,再去拈弄笔墨了。”
  蟾舒就别了母亲妹子,到花山静室独居。三年后中秋之夜,只见顾又凯乘云而下,携了蟾舒,双双跨鹤而去。有诗为证:
  弄玉有夫皆得道,刘纲兼室尽登仙。
  君能仔细窥朝露,须逐云车拜洞天。
  其时那些文人墨客、缙绅闺秀,有做传记的,有做诗赋的,一时相聚,以为美谈。
  那谢尚书毕竟亏了谢枝仙这个螟蛉之子,大振家声,书香不绝,都是忠烈上来的。那枝仙五六岁就是神童,到十五岁便无书不读,都是楚老与萱念母亲延师教育的。十六岁奔丧回楚,儒士进场,中了第二名经魁。因为习春秋,不中得解元。上京会试,特往苏州经过,拜了萱念母亲,问道:“大姨娘在那里?”告诉了这末后一段异怪事情,也做一篇祝文,亲到花山焚奠而回。次年又联捷中了进士,殿在二甲传胪。一揭晓,去见本房座师,就问:“贤契如此青年,恁般才思,真神仙中人也。在场中看到贤契卷子,觉有一羽衣道者向我点首,直等填了名次,方才不见。若论佳卷,还该作元,实有屈了。且今考选翰林,这馆元都是学生料理便是。”后来选馆,果然不差。那两元之报,也有应验了。拜授翰林,差人到苏州,迎取了母亲及楚陆两家,一齐赴任,同享荣华。不上几年,也就到了詹事府少詹地位。
  那李湘梧与生母陶氏夫人,写一封家书,差人到京,说且今兵戈四起,中外骚然,尔食禄天朝,固当尽忠王室。但尔年尚幼,尸位贻羞,可请告回籍,以俟老成,再图效犬马可也。枝仙见了此书,就与母亲说:“李家父母睽违日久,父亲未葬,叨受国恩,这都是孝道有亏之处。不称孝子,岂是忠臣。李家爹爹有书在此,叫孩儿致仕回去。孩儿立志已决,明日就上本辞官,特地禀过母亲。”萱念说:“时事不宁,做娘的也有此意。”枝仙自草了本稿,面奏圣上。天颜大喜,说:“忠臣孝子节女贞妻,都聚在谢李两姓,实也难得。尔父母已有封诰了,生父生母未有诰封,就令卿撰文,中书房写给诰命,以彰朝廷优隆忠孝之意。”枝仙叩头谢恩,辞朝回籍。子撰父文,诰封异姓,此亘古未有之事。
  谢枝仙二十多岁的小翰林,一路驰驿回来,好不轩昂荣耀。两姓骨肉,都请到谢家团聚。鹤发童颜,又间着金章紫绶。真个是:天上神仙府,人间馆阁家。这十个字,包罗完了千言万语一回说话。
  诗曰:
  劝君财色莫贪心,
  头上青天湛湛临。
  善恶两端无别事,
  只分忠孝与奸淫。

一渔翁著
第九回 势利先生三落巧 朴诚箱保倍酬恩

  报应本无私,影响皆相似。
  要知祸福因,但看所为事。
  世上有几种人,有几种事,浑身浸在势利场中,人或谅他世情恶薄,不得不靠着势利两字。是那几种人,那几种事,我便容他势利?如和尚、星相、帮闲之类。怎说他便势利不妨?我替你说:就是千财万富,毕竟善钱难舍,被那和尚甜言蜜语,恭敬笼络起来,就一百、五十慨然挥洒。
  这样施主岂不是光头的父母。由你道行高僧,不下这势利套子,十方钱粮,管情一点也弄不到手。至于星相、术士,寻着他的时节,只叫先生千万直讲。及至听他一顿褒奖,出手包儿也肯浓重两分,你说他肯不势利么?若是蔑片朋友,低三下四人家用他不着。用着他的,不过是乡绅公子,一发是苦恼子的道路。大老官的话自然是圣旨,大老官的屁自然是喷香。就是以下小使也未免要哥哥、弟弟小心捉摸,方才安身得牢。你道他敢不势利么?若论到尼姑、优伎身上,品概一发卑微。不由你不涎涎媚媚,色赛势利。说他有甜头儿,便当面软款,没挽抹的,便当面奚落。其实可恶,不知揆之情理,实为可怜。凡此种种,譬如生意落在其中,无可奈何。独有一件好笑的事,医家也靠着势利,这便是极没阴骘的事了。却不道:
  从来医道通仙道,半积阴功半养身。
  看这两句话,那医者一道,何等清高。又说道医人有割股之心,原是个济人积德的生涯。势利两字,却是用他不着。而今世道恶薄,这些行医先生略略有几个睬他,就把轿儿扛起,装憨打势,阁起一副科道的嘴脸。一进人家,先把他门景什物,量头估脚个星移月直。有些起发的,三个指头还多按半晌,病原始末还勤力得多问几句。若没甚想头,指头才上去,就叫拿箱来,胡乱歇几撮,药引也不说明,袖了包儿,飞上魂桥去了。可怜那不足之家,请个时医进门,十分当心。要听两句切脉按症的话儿,谁知道这些得水便浮的狗腿,倒像十二分晦气,错走到这病人家里一般。列位看官,这行医救人,有此不情不愿的心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