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佩镶与他无缘,让他自去。遂同女郎说笑径去,并不回顾。佩镶这回又惊又气、又恨、又怨,大哭起来。忽听人喊道:“大姐姐为什么哭?”佩镶忽然醒来,却是一梦,回说道:“是梦里哭。”王妈妈道:“我怕你压倒,所以叫你。”说着,王妈妈已起身舀了脸水,扫了地,泡了茶,佩镶也就起身梳洗,觉得还有一些酒意,又喝了些醒酒汤,忽兰生来望了一回,也自回家。佩镶又到小连珠处取了表,受了几句教训,心中不愿,遂辞了生意,自己去过活。以后如何,且将此书中两个要紧人叙了出来,再作道理。
  第十回
  订同心私室诉缠绵选佳制良缘征契合
  知三醉倒燕卿处,不知一夜什么时候方醒,醒后什么光景,究竟燕卿曾否与知三同宿,宿了又有何公干,作书的至此本来要摹拟一番,画个春宫儿看看。因作书的当时并不在场,不忍唐突,故且不题,都记在外录之上。按兰生回来后,即知其住在仲蔚处,也不深责。惟被许夫人唤到房中说:“前日胡顺唐说,上月底县里已有告示,奉到宗师行文,于十二日县试。我们请客,只得于明日请了。你荒了许久,也该把文章抱抱佛脚。
  你老子信来,望你上进,县考是必要去的。我已打发秦成在县前租了两间考寓,叫知三陪你。你初九就搬去养息,将来好进常你的考具,也命霞裳收拾好了。所有考食到时再买。场里吃的菜,这里有庄家送来的鱼松,阳亲家寄来的干鸡脯、虾子鸭羹、糟虾子笋,这四件东西,放六七日不坏的,你带了去,就命松风、梅雪跟你去,接考送考照料一切。场外伙食带了汤调去,也够了。”兰生道:“我早已听得县考,故夜间睡子常把读熟的文章背诵背诵。有时起一个腹稿,这三四天实在应酬的利害,什么闲都没有。我意欲初六日就搬到寓里静静,这里请客,横竖有胡先生照应,大约不妨的。”许夫人道:“那更好了,你明早就去,但场里身体要留心,文章做得好些,进一个学也好的。”兰生诺诺连声,先到书房里把窗稿理了出来,一并放在考具里。墨匣子里的墨,也叫松风磨好了。就在书房里翻翻典故,看看诗文,真个自早至暮,心无二用,连饭也在书房里吃。顾母、许夫人私心窃喜,初五晚间到房里回明了老太太。
  顾母又安慰叮嘱了良久,此时顾母腰间正在作痛,只得睡了。
  珩坚在坐,也箴劝了一番,讲了许多作文的法子,说:“龚定?Q的文法,最利偏锋。文章只要好,或包孕史事,或按切时事。须知此刻文风大变,不似十年以前。若确守着理法清真明,文国初的绳墨,总是不售的。你看现今发科的虽多侥幸,然有一等老手,尽行变通。文章虽不切题,只要奇怪有理,大言炎炎,独矜才气,看文章的人得了此文,不肯不看,且不敢不看。总之引典用字命意炼句,均要生辣,不可人云亦云,切记切记。”原来珩坚生性聪明,一目十行,经史子集,几于无所不览。又肯用心诗赋文词,下笔即至,虽老宿儒也不能及。
  兰生时文大半珩坚改笔,杨先生是一个东南名宿,见了这位小姐,自叹弗如。本来明年还须到馆,因所改文章不如小姐,故寄信来,把这馆辞去了。顾母欲请一个宿儒,一时不得其选,只得暂时搁起。那珩坚惜是女流,若易弁而冠,怕不是金马玉堂人物。当时珩坚说一句,兰生答应一句。谈了良久,珩坚回房,兰生方才回到自己房中。只觉一味甜香,熏的馥馥郁郁。
  霞裳在灯下低着脖子,缝兰生卷袋上的绣带呢。一见兰生进来,把针线停了,笑嘻嘻的道:“恭喜官官,从今一去,破壁而飞了。”兰生笑道:“姐姐也来打趣。”便走到灯前笑问道:“这个还没做好么?”霞裳道:“做好已久,还等到这会,我想现今天气冷,卷袋上的带子挂在颈项里凉凉的,恐怕一时受了寒,那就不好,所以翻出一条小灰鼠的领头皮料来,把他在这带上四周儿缝密,带子在颈上免得受寒气。低了半日头,这会子脖项酸酸的,你替我轻轻的捶捶。你在那鸡鸣壶上先倒口洋莲汤我喝喝。”兰生遂去取一个白磁铜质西洋杯,将清水涤了一涤,把手巾擦干了,倒了半杯,送到霞裳口边,霞裳笑道:“谢谢,秀才相公。”随一饮而荆兰生把杯放好,就替霞裳捶起来。
  霞裳把这皮重新再缝,又说道:“右边多捶捶,轻些。”兰生看霞裳梳着四套盘云大圆髻,平滑晶光,一丝不起。而当中杨妃色丝绳扎心,髻下旁边又有银扎心一段,插着一只嵌空錾金花押发,一只金花瓣,一只碧玉茉莉双头簪,髻缝嵌着四五朵腊梅花。太阳上边掠着两个圆光蝉烟鬓,贴着两个金背头风中西大药房的小膏药,带着一只十二嵌条乌绒勒,勒上并无妆饰。
  穿着一件元绉窄袖紧身袄,元绉缎边半新旧的比肩,越觉的姿致不凡,风流旖旎。兰生有一搭没一搭的问,霞裳或答,或不答,一回子道:“轻些,不要捶在一处。”一回子又道:“不要你捶了。”卷袋完功,月佩走进房来,取擦脸的香皂,见了笑道:“你们做什么?房里几时招了一个剃头师父了?”霞裳似笑非笑的道:“我颈子酸得狠,叫他捶捶。你又看见什么当一件故事了?比你那日擦背的戏法儿好些。”月佩笑道:“我擦背怕你不教他擦。”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