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痰盂去了。
  兰生安慰了几句,也即下楼。阿和等兰生去后,关上了门。
  佩镶略醒一醒,心中微饿,叫王妈妈拿半碗稀饭,我只要一条卤黄瓜,在下面厨里。王妈妈下楼来,阿和已把痰盂涤好了,王妈妈也不去看他,及取了小菜上楼,见阿和还不将痰盂取来,因推开前楼窗一看,只见月明之下,阿和正捧着佩镶的磁溺盆,喝佩镶的溺呢,王妈妈笑叫道:“阿和做什么?
  无上无下,你要死了。”佩镶便问:“何事?”王妈妈笑得了不得,说阿和喝你的还魂酒。佩镶听了,又好气,又好笑,骂了一声杀千刀,也不再问下去。阿和臊得了不得,一溜烟走到隔壁,关上腰门睡去了。王妈妈走到庭心,把磁盆一看,却已罄尽,又气又笑,乃将清水涤了一次,携上楼来,佩镶已喝了一半碗稀饭,便自睡了。王妈妈也到楼下睡觉,忽然江先生来打门,王妈妈开了,江先生上去,两人咭咭咯咯,良久,又听佩镶骂人,又哭。姓江的以后也不作声,王妈妈也不管他。原来这姓江的名子文,是一个半通童生,面目虽楚楚可观,文理却不精。佩镶结识他,一来为要识几个字,二则面目尚好。岂知他的性情,极是鄙陋,真是下流。今晚却并非去赌,因有一个拍西洋小照的朋友,也是在虹口相认识的,名印天然,子文曾总说起,要学拍照,故此去访他。跟他在赵文仙王小宝处,打了两处茶围,方回到寓处。叫了两客消夜吃了,一面请问照相之法,印天然道:“照相的法,一时岂能尽学大旨?一须器具,二须物料,三须方法。三角架、镜箱、银水筒、洗影盘、暗房等皆器具,金银水、蛋白纸、干湿片、玻璃片、显影药、定影药皆物料,照相之法,顶上之光不可太多,多则必有黑影。在暗房里去洗影,最非易事,近日新法,改用暗幛,以便携带。惟配合药水,总须得法,多浸则嫌黑,少浸则嫌淡,总之须经历得多,则各弊自能明白。你将来日日到我那里看看便能领会了。”两人谈了许久,忽然又有印天然的朋友来,要叉麻雀,江子文遂入了局。叉了八圈,子文初却赢了两回码子,后来一个朋友,连做三副,到拉四百副为满。接着印天然也做一副清一色倒拉,子文的筹码,输剩一钱,幸亏也做一副中发白清四倍牌,赢了好多,结算输了十一元几角,自囊中不够,欠了五元,方才完毕,回来已有三点多钟。遂与佩镶淘了一场气,吃佩镶骂了几句,他输了钱,又受恶气,便不自在,说道:“要折便折,也不欢喜你这女人。”次日清早便窃了佩镶一只常用的金镯了,把佩镶气了一日,又因宿酒未醒,更为难过。一日之间,但吃了一碗泡饭粥,决计与他折开。遂出门与姊妹商量,又去和小连珠说了,暂叫替工,把生意辞去。又到一个姊妹家谈谈,说有一个姓苏的,要用一位识字侍儿,佩镶无意于此。却说子文偷了一只金镯,到恒德典当里当了一百十三元出来,方要到印天然那里去。忽听有人在后边叫他的名字,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同赌的朋友,名叫瞿九如,因笑道:“你那里来?”九如笑道:“我昨夜在宝和里王金珠家押牌九,拼着几个生客吃,我看准了,押了两记,倒赢了七十七元。他认道我是户头,岂知我从此不押了,他们心里不服,约我今夜再到那里做上风。我想上风倒也弗要紧,但是上风本钱须要多,我摸总身边不满二百元,恐怕他看穿,因此要寻一个朋友,叫他助我百元,一同入局,刚巧遇着你,你可有道路,就是和你一同做上风也好。你的贵相好,私房不少,从前和你借钱,一说便有,这回同我想法想法。”子文此时恰好当得一百十三元,况且最喜赌博,因心中活动,便道:“我和你到龙园吃碗茶,总好商量。”二人遂同到龙园,登楼泡了一碗洋连汤,堂倌送上水烟面汤,九如洗手,子文吸烟,九如道:“你果然有意,晚间我和你同去,但是你那佩镶嫂嫂恐怕又要生气了。”子文摇头道:“说他做甚?姘头总靠不祝”九如听他言语有因,便问道:“你这话我不懂。”子文遂把前事说了一遍,九如便安慰几句,便怂恿子文心喜,决计折姘头,谈妥了,遂和九如同去到王金珠家。一夕将腰钱尽罄,悔恨不迭,遂重复回来,佩镶已报了巡捕房,命包探缉访,子文不敢出头,只得逃回。佩镶背地里吵骂一回,又想兰生,夜间倦极,倒反睡去。梦到一只船上飞风驶开,到大海之中,风波极恶。忽然海中涌出一个怪物欲来拿攫,正在惊骇。有一个少年手执宝剑,踏波逐浪而来,便高呼救命。那少年把怪物斩了,到船上说这个地方,本来要早早回头。那边有一个爱你的人在那里,吾同你去。就将这船送到岸边。佩镶上岸,只见高山峻岭,万木号风,并无人迹。有一女郎,坐在那里哭,一看,却像见过的。仔细又想不出来,因问姊姊何故在这里哭?女郎道:“我同鹤仙来,岂知海中有一怪物攫人,鹤仙同他抵敌,他竟逃走了。鹤仙追去已久,半日还不回来,必被那怪物骗去吃了。”说罢又哭,佩镶方欲慰藉,忽山凹中跳出一只白狼,二人大惊,匆逃。那狼急急追来,前边深沟相阻,佩镶更慌,忽见兰生持了火枪,从松林中出来,追这大狼。佩镶欢喜道:“好了,兰生来救我了。”因高呼兰生救命,兰生笑嬉嬉的走来,携着那女郎的手,说我同你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