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来做恶人么?”柔仙也不言语,马氏又道:“这半个月来,你看凌霄那里,虽是两三个熟客,已经做了一百多元生意了,我们还不到百元,你也该留些心。”
  柔仙至此,不能不开口了,便道:“怎么留心?叫我去做野鸡?
  在街市上拉客?你要好,你自己去接大嫖客来。”马氏便生了气,骂道:“小娼妇,我养你何用?我好自己去做,也不用你了。你愿做野鸡,今儿便出去,只要给我五千元,便撂开手。”
  柔仙道:“韵兰姊姊定了例,是阳太太吩咐的,过了这个月,大家做住家,不接客了,看你怎样!五千六千的只要了来便去赔给孤老。”马氏更气了,便要走过来打,说:“我赔给孤老与你什么相干?天翻地覆,你倒管起我来!”说着便打了一下耳刮子。打得柔仙哭了。躺在榻上,声声只是怨命,说:“你要我死,一刀便来斩了,不要零碎磨折死你手里!阿吓,我冷柔仙好命苦!天吓,老子娘吓,你为什么生我这个无根无蒂的不肖女儿!吓,老子娘吓,我做了这个没脸的生意,你在阴司快招了我去罢!我几年来厚着脸,冒着耻,活得不耐烦了,饶这么着,还要给老雌龟打我,早晚便要死了!”马氏听了老雌龟,更动了气,骂道:“小娟妇,淫娼妇你胡吣什么?我打不得你么?”俊官看马氏面孔都青了,要想来劝,那里敢劝,只得过凌霄那边去了。这里马氏取了一根小竹杖,又把柔仙狠狠的打了十几下,柔仙只是满床的滚,喊叫爷娘救命,大叫大哭。忽然喉痒,哇的一声,冲了一口血,接连又是几口。马氏也慌了,正闹着。忽见凌霄走了过来,一看,本要好言善劝,因见柔仙满床是血,也气极了,便道:“娘管女儿也有分寸,没听见常常闹的不安。这回子又是这样!就是要他死,也应该好好的叫他死。”此时俊官已把冷水去浇,要他盥口,那柔仙的血才停了不吐。面色如白纸一般,躺在床上。左臂右肩都打得青肿了,马氏已被凌霄骂得避开,凌霄就着实的安尉一番。忽报仲莲民来了,柔仙本来不哭了,听他来,便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凌霄恐他冲血,又再三劝他。莲民见于这个光景,因问何故,俊官不敢告诉,凌霄就一一的说了。莲民走来看着柔仙,见青伤之处,因切齿道:“我的娘,下这般毒手!”便也哭起来,凌霄道:“莲民你到底是怄他,是爱他?人家劝得他方才好了些,这回子你又来招他!”莲民便止了哭替他抚摩,柔仙道:“我觉得膀子上痛得紧,你替我捧一捧。”莲民替他捧了一回,因问:“要吃药么?”柔仙摇摇头,凌霄道:“我那里还有客人呢!
  我去了。叫人送伤药水来,你们给他喝些罢。”说着便走了。
  这里莲民着意的温存了一回,柔仙叹了一口气,低低说道:“我叫你这里少来几回,你不听,他见你来得勤,常常背地里说你少挥霍,何苦呢?讨人厌的!”莲民道:“以前我天天替韵兰当差捏像,也乏极了。那一天你来看我的时候,我连发了几天烧,也吐了三四次血。现在虽然好了,心里头还闷得慌,睡这回后满身酸痛,饮食锐减,多吃了便要作恶。韵兰命我明儿住到花神祠东院去,就命莲因送饭,怕你不知道,所以特来告诉你,以前所存的二千余金都到他手里了。现在幸亏衙门里同韵兰随意送些开销。”柔仙道:“他的心肯平么?你又不能娶我,若执意的恋恋,我总有一天闭了眼,失陪你的。”莲民叹气道:“叫我怎样舍你,一天不见了,便同一件要紧的公事未曾了结似的。岂知见了你也不过如此,恐怕是欢喜冤家,孽缘还未消释呢?”柔仙听了欢喜冤家四字,心中忽然感动,想这四字的滋味,因想既然欢喜,不应冤家。既是冤家,何能欢喜?现在四字相连,大约这个欢喜并非吉兆。因怔怔的瞅着莲民,莲民看她妩媚可怜,也怔怔的看着柔仙,手执着手,叹气道:“来生愿作司香尉,十万金铃护落花。”既而又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柔仙道:“下两句秋鹤常常吟的,现在看他还安安逸逸,韵兰要嫁他便嫁他。莲因又是他的旧好,不做姑子,早已娶回去了。现在据湘丫头私话,两人恐怕还要会会,你与他同住,知道么?”莲民道:“什么不知道,何必讲他呢?不过现在他同珊宝倒是同命鸳鸯,我看韵兰现在得意的局面,未必想着后来肯嫁他。恐怕珊宝倒要跟他呢!”柔仙道:“我看韵丫头是有心计的人,心上也知道秋鹤的性情,可以托得了。不过他要千妥万稳,还想停着一二年,挣了几个钱,再圆后事。就是真个不嫁秋鹤,或者别有隐衷,他也不说,我们那里知道?倒是我同你不知如何结局呢!”说着只见凌霄差人送了伤药水来,莲民命俊官舀子一杯温水,逼着柔仙饮了些,把被裹着,叫他出一身汗。又到后房在身边取出十元两张钞票给俊官,低低说道:“你不用告诉你姑娘,把这张票交给你那老东西,说我八月半的节赏,当时忘了,现在补给的。”俊官道:“爷还不知道么?姑娘早已替你给了。”莲民道:“吓,他已经付去了么?这是他要好看赔出来的,不知他给了多少?”
  俊官道:“恐怕是十元。”莲民道:“这么着,你去给他十元一票,说给他买重阳糕吃的。”俊官只得收了送去,莲民再出来看柔仙,合着眼似睡非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