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十元赏赐。这等手松,你将来怎么过日?”莲民叹道:“我岂不知这个缘故,因为怕你受他的气,所以面子上好看些,也是没法。”柔仙道:“谁教你勤来呢?来得勤了,他们自然有这些话儿了。”莲民道:“现在五六日来一回,四五日来一回,也不算勤了。若再不来,我这心里很不受用。”柔仙道:“如今若我死了,你也来看我?”说着眼圈儿就红了。秋鹤道:“我当初同莲因交密的时候,不要说几天一见便是一天见了一回,还不舒服。到了晚上,好似没笼头马似的,这两只脚不知不觉,总要向那里走,及至见了,也没什么话儿。现今想起来,倒也好笑。”柔仙道:“人生相见的缘分,是有一定的。倘然缘分浅的,不可一时尽使完了,留些后来相见的地位,也就是治家节俭的道理。譬如好夫妻,你怜我,我爱你,果然是好。岂知把这个快乐,一时都享尽了,犯了造物所忌,或是男死,或是女死,伤寡帏亡,那时要求梦里一见也不能的,何如留些有余呢?书上说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这个淡字最有意思。朋友的交情,最好是淡,惟其能淡,方可以浓。
  就如现在声色货利场中,酒肉笙歌,朝徵暮逐。有一个不喜趋奉的人,在后头也不来争荣,也不肯求辱。在热闹的时候看起来,好似他们趋奉的,人先意承旨真心爱我。岂知局中人到身败名裂,生死利害关头,那些趋奉的惧祸及身,都袖手而逃,或反从中下石,其肯替他,要死生尽心。力捍患难,倒反是退在后头。不肯随众趋奉的人,可恨俗眼不能识他是个忠臣义士呢。”秋鹤笑道:“柔儿柔儿自是可儿,你这篇议论,侃侃而谈,从那里来的呢?”莲民道:“闻得昨日那位太太,也偿识你,赠你一只百寿翠玉钏,同手帕一方,你给我们赏鉴赏鉴。”柔仙道:“在橱抽屉子里,你自己去取来看。”莲民遂同秋鹤去取看,果然一件好东西,仍旧放好。又谈了一回,把柔仙也劝慰了一番,遂一同到工去了。
  到了七月十七,兰生、黾士动身乡试。十六日莲民便在桐华院饯行,请了秋鹤、萧云、知三、仲蔚、伯琴、芝仙、友梅、介侯一班陪,客黾士坐下第一位,兰生坐了第二,其余挨次序坐了。莲民坐了末位。议定今日不带一人,只命柔仙为令官。
  酒至半酣,又要行令。柔仙道:“我有一个令,你们要行便行这个令罢。”莲民道:“你且说来。”柔仙道:“我这个叫《四书》《水浒》令。你们愿意行,我就饮一杯宣令。说《四书》一句,或两句,再举五个才人名一个。”黾士道:“好,你先说起来。”
  柔仙命俊官,专司基酒,自己便先饮一杯,然后说道:日月逝矣,时迁。
  秋鹤道:“好,不知可要贺不贺?”柔仙道:“不好的自己罚一大杯,好的各贺一杯。”于是大家贺了。秋鹤饮了门杯便说道:今病小愈,孟康。
  芝仙道:“好。”又各贺了。芝仙道:
  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燕顺
  伯琴道:“这句是否赐切?”芝仙道:“上文是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下文便是这两句,你们看切不切?”仲蔚、介侯都说道:“好极,必要公贺的。”
  于是大家饮了。轮及仲蔚,仲蔚饮了门面杯说道: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施恩。
  大家又贺了。友梅饮了本酒说道:
  桃之夭夭,花荣。
  知三道我说:
  使子羔为费宰,柴进。
  伯琴笑道:“知三门面酒未饮,要罚一杯呢。”柔仙道:“不饮门面酒,要罚三大杯呢。”知三道:“我忘了,饶了我罢,我来补饮这一杯。”柔仙道:“不许,要是你说个笑话。”兰生笑道:“好极,叫他说笑话罢。”介侯笑道:“不差,他是说笑话的祖宗,就请启齿,我们洗耳恭听。”知三只得说道:“你们莫嫌俚鄙,我来说。”伯琴道:“你尽管说罢,横竖没忌讳的,奶奶太太不在这里,就是柔仙他与莲民也是老吃老做了。”柔仙笑着啐了伯琴一声。知三道:“一个先生在人家处馆,六月里偶然在门缝里张望见东家用的大丫头在房里洗澡,满身雪白,这个阴户,还没有毛,看了实在可爱。这时候先生还没有妻室,要想娶他,同东家说,东家犹豫不决。从此先生日日去望这个丫头。一日又见他在那里洗阴户,先生正在张望,恰被东家撞见了,东家便发话道:‘你原来为这个,要想娶他!这也容易,你把他这洗阴户的水喝完了,我便把这丫头舍你。’先生听见东家心许了,要想这个丫头,也没法,只得答应东家。等这丫头洗完了,便叫先生进去说,连脚底秽污都要吃干的。先生只得慢慢的都吃完了,真真肚子里头胀了一饱。东家便把这个丫头送了辞馆,先生带着回去,恩爱得很。不到十年,生了四位小姐,小女也是四岁了。家中房子窄床铺少,母女五个人睡在一床。先生要想造百姓,也不方便了。一日正是热天,先生独睡在小榻上,起来要想去干那件事,把床上帐揭开,看见师母同四个小姐,都精赤条条,仰卧睡着。先生看并无自己藏身的空隙,遂叹了一口气,做起诗来说,当初懊悔吃屄汤,一到如今屄满床,四口小屄分四角,当中一个大屄王。”说得众人哈哈大笑,无不弯腰曲背。柔仙笑得揉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