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打要骂尽使得,只不要乱怪人,不容人改过。”霞裳隔着帐子一看,见兰生穿单短衫跪着,便起身取件夹衣,向兰生身上一披,自己便下床来扶他起来,说:“小祖宗,你要怄人也不是这样怄法。”一面说一面把兰生扶在自己床上坐了,自己也坐在对面小台榻上,叹气道:“玩也要玩得有方,就是这个园里,我也是想玩的,没的总要两三点钟回来。太太们问我,我总说回来了,在书房里。幸亏他不去查,若去查问起来,我做奴才的耽得了这个不是么?一向还好,岂知你进了学,好似没笼头的马似的,总是日日出去。去了又是这个时候回来,守门的人背地里骂,何苦呢?”兰生方知霞裳有这等苦衷,就心中有无限感激,一时说不出来。停了一会,说道:“好妹妹,亲妹妹,我知道了。从今以后我倘然出去,我早回来如何?我不听好妹妹的话,我不是人了。万一我回来迟了,你索性告诉太太,我来受责,我并不抱怨你如何?”霞裳道:“你也不用说使性儿的话,你不要我服侍,你是主子,要驱逐便驱逐,不过我白操一辈子的心。”说着双泪纷纷,不胜娇惨。兰生十分可惜,便替他去拭泪,口里不住的叫妹妹告饶,方把霞裳说得气稍平了,兰生还说:“我将来总要同你一辈子过日子,快乐呢!”霞裳微笑道:“我只怕没福,你也未必要我。”兰生便指天誓日起来,于是霞裳服侍兰生睡了,自己也去安睡不题。
  且说秋鹤佩镶监造花神庙,佩镶习惯起迟,每日总是秋鹤先到,手中张着一柄洋伞,在那里指授。说这一带窗要什么花样,一块白石要镌什么字画,梁要什么花,柱阶石怎样摆,栏杆怎样装,神龛供桌怎样的大小高低,或则甩龙,或则栖风,或则刻藻,或则雕云,各随所宜。佩镶到了,也商量商量。晚间秋鹤还要拟匾,拟联,拟碑记。有时子虚还要请他去商办中西交接的公事。原来秋鹤新派了交涉局总司事,所以忙得了不得。内中有一个雕花的匠头袁二,是马利根那里宁波妈刘氏的儿子。刘氏费了多少心,托人到韵兰那里去求,知道珊宝与韵兰最好,刘氏与玉怜隔房的母舅蔡宗向来姘过的。玉怜现在珊宝处,珊宝极信任的,他就托蔡宗向玉怜说情,玉怜向韵兰说情,或转求珊宝,替讨这件差使,包这个雕花的工,好容易买了多少洋货花粉送给玉怜,玉怜不受,说:“这个东西什么稀罕,你有什么事情告诉我罢。”蔡宗笑道;“这不是我的,是外国房子里的刘妈妈叫我送给甥女的,你就受了罢。”玉怜冷笑道:“他难道不认识我么?要转这个手,必定又有什么干求。”
  蔡宗笑道:“他的儿子袁二要想到苏姑娘那里包这雕花的工,要请甥女想个法儿给他一碗饭吃。”玉怜道:“他也识苏姑娘,尽好当面去求。就是苏姑娘面前不好说什么,他那里叶佩镶姑娘、明珠圆姑娘、花霁月姑娘、温玉润姑娘、金伴馨姑娘,他都见过的,为什么舍近图远求起我来?”忽听珊宝叫道:“玉怜,你同谁说话?”玉怜便向母舅努嘴儿,低低说道:“快把东西取回去,就去罢,我们姑娘知道了不方便呢!”吓得蔡宗取了物件退回出去,详细告诉刘氏。刘氏只得把东西潜送玉润。
  却说玉怜听得珊宝呼喊,走了过去,笑回道:“我家宝贝母舅,不知道得了姘头宁波妈多少恩惠,替他儿子来说情,要苏姑娘那里的雕工,给我回他去了。谁同他多嘴!”珊宝道;“我昨晚恍惚听见已经有了一个人,不知定也不定。他既来求你,你就替他说一声儿罢。”玉怜道:“同他说倒还容易,只怕有了人了。”珊宝道:“你就去问问看,成不成也不打紧的。成功了你就去给他们一个信,他们要求一件事是不容易的。”玉怜果然就去,听得韵兰在那里午睡,佩镶到工地去了,珠圆在那里捶洋琴,玉怜便走进房去笑说道:“好听得很呢!”珠圆见是玉怜,便推琴起立,笑道:“有污尊耳,你还赞么?”一面说,一面让座。玉怜道:“姑娘午睡么?”珠圆道:“他是惯了的,除非有要事,午后总要睡一会。”玉怜道:“他们说佩姐姐又监工去丁,倒也忙呢!”珠圆冷笑道:“他是红姑娘,没了他不成事!”玉怜道:“佩姑娘人还能干,做人也直心,我们姑娘常说他的好。”珠圆笑道:“不好也跑不到前头,姐姐便是珊姑娘的佩镶。”玉怜笑道:“我算什么?像妹妹才是多才多艺,你姑娘一向说你,以前有许多不好说话的客人,幸亏你应酬得服服帖帖。”珠圆笑道:“不是夸口,除非咬文嚼字,无论什么怪脾气的客人,上了我的手,总走不去的。”玉怜笑道:“你的情丝缚得紧,为什么不姘几个呢?”珠圆笑骂道:“你这蹄子,恐怕倒有几个姘头!”玉怜笑道:“岂但几个,有几百个呢!”
  珠圆笑道:“满了一千,便是戳千人了。”玉怜啐了一口,要起来拧他,只见延秋榭的小丫头子过来,说:“姑娘叫你来了,又不回去了。”玉怜骂道:“小蹄子,偏有许多议论,人家走来一回子,便来叫魂,扯你娘的臊!”珠圆道:“你姑娘差他来叫的,你平白骂他。”玉怜道:“他轻事重报,拾了绣花针,就当铁门槛,我最不服气!”因道:“我这回来因有彩虹楼宁波妈的儿子袁二要包雕花的工,托我求你,你得便同姑娘说一声儿,晚上给一个回信来。”珠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