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兰那里去的,那人道传事的人都在会客厅上,爷们自己去招呼。
  子嘉遂引了秋鹤到会客厅,看里边坐着六七个人,因问道:“谁是陈秀兰处传事的?”只见一个人走过来说道:“爷尊姓?”
  子嘉道:“你不要问,你进去说朱献之老爷请一个朋友来见,有话说。”那人道:“请爷里面坐等等。”说着去了。子嘉同秋鹤到客座,但见一统三间,上头一张大榻床,红呢垫枕,当中十二张大八仙椅,分摆两面,中隔茶几吐盂,椅上一律红呢椅垫,靠墙两边十几张小单靠,四只桌子,壁上也有书画,地下水磨方砖,当中两枝煤气灯。地方还好,已有四五个人坐在那里谈论,忽见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走进来,笑嘻嘻的道:“那里两位爷来见陈秀兰姑娘的,姑娘说请进去了。”子嘉笑着便拉了秋鹤立起来。丫头把子嘉一看,子嘉笑道:“你认得我么?”
  丫头笑道:“好像见过似的,进去罢。”于是跟了就走。过一个内园门,便是向西一条长廊了。丫头道:“打浮玉桥从延秋榭谢姑娘那里廊下走过去近些,过了采春桥,只得一条短廊便是。”子嘉道:“你领着走便是了。”三人向北走曲折长廊,一路都有煤气灯照如白昼。转过廊门,里面也是长廊,忽见一片平湖,水光荡漾,但听里边几派音乐之声。果然有一条白石桥,过桥走到廊下,秋鹤道:“这是何人所居?地方甚好!”丫头道:“是谢姑娘地方。”秋鹤道:“他叫什么名字?”丫头道:“叫珊宝。”秋鹤道:“多少年纪?”丫头道:“大约二十岁光景。”
  子嘉道:“姑娘的房子在那里?”丫头指着北首道:“对过湖花墙里面有电气灯光的地方便是。”说着,已走尽沿河的北廊,又上了屋角的一条白石桥,又过了一小廊,上了一条桥,系南北横界的。子嘉问道:“这是什么桥?”丫头道:“叫寒碧桥,那西首花障子里边的花墙,便是我姑娘的寒碧庄了。”三人一路过去走进庄门,有一个约二十来岁的丫头出来说:“小碧妹妹,姑娘在绿冰壶里,领他们进去罢。”秋鹤方知道这个丫头叫小碧。
  到了门口,小碧揭了门帘,二人走进去。只见秀兰穿着古铜色春风富贵宁绸珠皮袄,紫酱摹本人大方胜宁绸裤,元绉百摺裙,一色家常打扮。笑着迎了出来,让坐,向子嘉认了一认,笑道:“原来是麦爷。”子嘉笑道:“不是麦芽,麦芽是好做糖的,我只好做酸梅酱。”秀兰笑着又问秋鹤尊姓,子嘉道:“这位韩老爷,是道台里的师爷,也与贵相好极熟。”秀兰便不复请教秋鹤的号,因又问子嘉道:“麦爷好似同献之来过,大号恰已忘了。”子嘉笑道:“小字夫子之子,嘉庆之嘉。”一时丫头送上热手巾同茶来,秀兰道:“适闻麦爷说献之有什么话,现在他在家中调理,这个病大约好些。”子嘉道:“全愈了,不日还想要来呢。”秀兰道:“可有信带来?”子嘉道:“这倒没得,他说请姑娘身体保重些,倘有意中人要从良,须等他来了再说。因他现在要同一个朋友商量借一宗款项替姑娘赎身,他要想娶姑娘呢。”秀兰笑道:“麦爷,恐怕听差了献之的话了,我是前年春里赎身的。”子嘉道:“姑娘已经赎了身了?恐怕我是听差的。”秀兰笑道:“麦爷在镇江是几时遇着他?”子嘉被这一问,倒问住了,假意把指头轮了几轮说道:“今日是十八,我是十四回来的,好似十一二的日子会见他的。”秀兰笑道:“麦爷是十四回来的吗?坐什么船?”子嘉道:“十四这日恰遇着野鸡轮船,就坐了回来。”秀兰笑道:“麦爷恐怕又记差了。”
  于是立起身来说:“二位请坐,我还有一个客人在里面,要来说几句话儿,恐怕还要出局去。”说罢,掀着帘子出去了,走到外间,密告纫芳、小碧道:“这个姓麦的本来绰号叫麦卵胞,不是好人。朱献之老爷很不欢喜他,两次寻了来,总给他遇着。
  本来叫我不要理他,你不记得上年失落一个表么?我疑心是他偷的。这回他言语通通不对,朱老爷一向愿我嫁人,说家中已有如夫人,万万不能娶我,姓麦的又这么说,可见是诳。朱老爷是十四夜里走的,他十四从镇江回来已经遇着了,这些话通是不合。他真同这个人要白逛来的,你去找个老妈子陪他。不要给他好脸,也不要得罪他,待他走了,就是问起我来,说出局去了,我到幼青姑娘那里看他做生日去。”说着进自己房里换了衣去了。
  小碧就去叫谷家妈吩咐几句话,叫他坐在房里。子嘉还不知道他们看轻,有一答没一答的问。谷妈或答或不答。秋鹤因问道:“这里一位姓苏的姑娘说是很好,究竟比你们姑娘如何?”
  谷妈道:“不知道。”子嘉道:“这位姓韩的师爷,要想见见,烦你们去说一声儿。”谷妈道:“他近来不甚见客呢!”秋鹤道:“无论肯见不肯见,你们打发个人去问问,肯呢,我们去,不肯便罢。”子嘉道;“好极!”谷妈道:“我们没人。”子嘉怒道:“岂有此理!我们来开发下脚,你们就有多少人来讨赏了,一定要去的。”谷妈被逼不过,只得叫道:“纫芳来!”只见刚才一个大丫头来说道:“可是麦老爷要走么?姑娘出局去了。”谷妈道:“他们要想见苏姑娘,叫我差人去问一声见不见。”纫芳道:“得罪两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