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佣人抬轿去了。”子嘉道:“你不好去么?”纫芳怔了一怔道:“我就去。”便走了。秋鹤看这光景,大有冷淡之意,实在没趣。子嘉还要叫倒茶,谷妈只得去倒来,都是不热的,一回子纫芳来回说苏姑娘因前三日有两位姑娘进园,帮了忙,身子乏了,不大自在,已经两日不见客丁,连熟客也通不见。秋鹤道:“我们走罢,老兄要在这里,弟只好先走。”纫芳便道:“二位得罪,慢请。”子嘉也只得走了。
  纫芳便命谷妈引出内园门,秋鹤在路上气极,明知子嘉不应说谎,也不便埋怨子嘉,但深悔自己一时游移不该同到这里,看他们这等势利,把我们冷淡得有趣,越想越懊悔起来,便向子嘉道:“弟还有别事,请与兄分路罢。”子嘉也知秋鹤乏趣,只得假殷勤了一会,说缓日再来奉请,说着,也坐车去了。
  秋鹤回到寓中,想子嘉这个人,本来我看他是个小人,这回咎由自取,但我亦当决决烈烈的回绝,不应与他周旋,致受此侮,我在勾栏中从没受此冷面,一时心软,竟遭慢侮,从今倒又多一件阅历了。又想道:耳闻不如见见,向在家中听得绮香园的校书,都是有色有艺有情,名下风流,一时无两,本来打算倘有机会,要见他一见,今日看起来,仍是虚名。就是方才的冷面冰心,已是够受了。他们本来心肥眼大,不名一钱,要去亲他,他那里看得起,恐怕就是挥霍的人,他们见了,也视若平常,眼高于顶呢。前日介侯、友梅要我去,我幸亏没去,他们几个人说苏姑娘怎样好怎样好,想苏姑娘要哄几个钱,待他们自然好的。他们都是有家的人,肯使钱。我若和在里头,不能使钱,必然另有一种面孔待我了。可见花天酒地,都是重银钱不重情意,得一可以谈谈的人,已是万不可求。这样看起来,环姑这个人,真是我秋鹤的知己了。再想要寻一寻环姑,何处去寻呢?想着不觉叹气。又想道:环姑出了家,至今并无一音,大抵死的份儿居多,或者看破了人情,前事不复着想,但闺阁中环姑这样知己,至今尚且不复想我,再有何人肯怜我这样末路书生呢?从前还有一个畹根这种慧眼,可以识人,也不知去向,未识茕茕弱质,苦到何如,又未识尚在人间否?我先前曾有信给他,无论地老天荒,今世还须一见。乃东风无恙,犹吹芳草之魂;而碧玉难逢,徒重落花之怨,长埋孽海,水谢情缘,苍昊无凭,朱颜已改,兰香仙去,排碧驭以腾空。琼玉烟消,委黄尘而化骨。苍天苍天,何以把我秋鹤的知己剥削得一个不留呢?遂又鸣呜的痛哭,伤感了一回,无可发泄,因口占一律云:何时铲尽沫猴冠,误国殃民是此官。
  辽海羽书惊杀伐,
  中年身世聚悲欢。
  金闺知己金荃杳,(谓畹)
  玉轸相思玉佩寒。(翠梧)(能琴)
  安得惜余春馆里,
  灯前重把小红看。
  吟毕,时已不早,就解衣偃卧。
  却说秀兰见二人败兴出去,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懊恼,到绿芭蕉馆逛了一回,回去韵兰忽又荐了两个客人来,秀兰只得陪了。一位姓金,一位姓钱。看他衣服豪华,性情粗俗,见了秀兰,十分得意,便付给英洋五十元,欲排酒席。秀兰笑道:“二位爷照指,岂有不愿?但时候过晚,小园肴馔已空,就是铺子里也都关闭,如蒙见爱,请明日早来何如?请爷放着个地址在此,明早当打发人来请。”二人听他宛转有理,只得答应写了住居的客栈,坐了一回,也就去了。明日果来,又带了三四个人来喧扰一天。姓金的还要住宿,秀兰这个人那里肯从,千方百计的设法,才把他哄了去,其人终是怏快不乐。
  却说秀兰两日间遇了两件不得意的事,心中甚闷,来寻韵兰,恰恰湘君月仙也在那里。秀兰坐了,韵兰叫小丫头送了茶。
  秀兰命小碧在那里装烟,湘君笑道:“秀丫头带个兜是那里做的?倒也别致。”秀兰道:“是一个客人在别处看见了样,替我订做的。”月仙道:“样式很好。”秀兰道:“月仙妹妹搬进园来,何以月红妹妹不来?”月仙道:“学唱不便,故暂住在外边。”
  秀兰道:“你的气色现在似好看。”月仙道:“十天病五天,有什么气色!”此时湘君立起身,看秀兰带的围额,韵兰也去细看。见这兜把绒底子里面挖空了兰叶兰花兰茎花样,里面用绿绫镶补成功两枝小撇兰,亦舌红筋,白根黄瓣,维妙维肖。湘君道:“你明儿给我我也要照样订做一只,里面用白缎衬成白兰花。”韵兰道:“你去做,我照秀丫头的色样也做一只,惟把这舌改为素心。”秀兰笑道:“你们通不要费心了,我来办了这个差罢。不知谁家能做不能做,你们去乱碰。”韵兰笑道:“也好,你这个差办得好,我就记大功拔委一次,倘有好客人便奉荐。”秀兰道:“罢了,你昨儿荐来的客人好粗俗得不堪形状,把这钱浪使,要来压伏人。他昨儿就要喝酒,你想这个时候还能排酒么,那里去找菜来呢?我便回他去了。”湘君笑道:“一到喝酒,是好客人呢。”秀兰笑道:“你爱这个客,来了我来引进。”韵兰道:“他去了怎么呢?”秀兰道:“他昨儿强丢了五十元在这里,到今日一早就来,闹到此刻才去,最可笑这姓金的死也不去,要住在这里。我只得说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