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吃他的,还是不吃他的?但既受了他的礼,又已许了白子相,若不去,只道我坐不出。———且去扰了他,亲事成不成再处。”
  明早起来,便不出门,绝早便往世誉家答拜了。少顷,刘家下了速帖,到午后,白子相来约,随到刘家来。大厅上相会,宾主坐定,李再思致谢一番,即便上席。此是第二番相晤,比前初会不同。主宾欢洽,觥筹交错,饮到日黑,点上灯烛,洗盏更酌。李再思心上唯恐刘世誉说及亲事,岂知刘世誉并不提起,止谈风月情怀,偶或说及两家宦兴,白子相便将别话混过。这晚李再思却得畅饮一回,酒酣席散,归家并不提起是刘家吃酒,叫小厮们都也遮瞒。
  迟了两日,只见白子相来,李再思不好出去,乃着小厮吩咐道:“你说是二爷出门去了。若有话,明日会罢。”小厮将言回覆。白子相道:“怎出门恁地早?二爷晚上回来时,千万说声姓白的有要话相商。我明日绝早便来,必待一待方妙。”小厮答应了,白子相自去。
  李再思心上想:“今日虽则回了去,明日定要见面,将恁话回他?若说个不成,我受了他礼,吃了他酒,如何消释?况且他家是个现任吏部,有势有力,我不过一个监生,却也敌他不过。万一这刘世誉恼了性子,对他乃父说了,寻事算计我时,深为可虑。若私下胡乱写一庚帖与他,刘世誉是不管真假,执此为凭,倘即要择吉过门,那时侄女推说不知,又不好捉他上轿,设或要死要活,岂不做尽话靶?话靶事小,刘家那肯干休?依旧归罪到我身上,原结下了仇恨。若如今再去向侄女说,前日光景如此,料也无益。”心上一阵焦躁,便恨道:“前日定不该受他的礼,吃他的酒。〔这一句是。〕今日到讨恁般烦恼!”又一转念道:“做媒的原不是自在的,且老着面皮再去侄女处,看个下落。若决不相干时,我拼着这银子不要,依旧还了刘家,料也不好怨我。”主意定了,便又到丽娟楼上来。
  才坐定,便板着脸〔形状可想。〕说道:“小姐,我做叔子的也曾读过书,岂不知事之当行当止。〔如今一班人皆曰:“我读过书来,岂不知道理!”噫,可胜叹哉。〕前日刘家的亲事,你要待爹爹回来定夺,固是大义。但事有权有变,不好执一而论。你才貌两全,这刘公子也风流俊雅,这是一也;我与你这般官宦人家,子弟到十来岁定有亲事,也有在襁褓中便已联姻,那得有至十七八岁未定亲的?难得这刘公子凑巧,这是二也;你爹爹在仕途上,性格不合时宜,旁人侧目者众,若得与刘家结姻,他是现任冢宰天官,还有何人敢生嫌隙?这是三也。有此三件利处,所以我转念了几日,不忍坐视不理。事允之后,我原写信去知会你爹爹,有何不便?你是个通经达变的人,不比无见识的小家儿女,所以我只得再向你说。”
  丽娟听罢道:“叔叔所言,侄女不暇详辩。但此大事,必待爹爹回来。若那家如乡蛮行事,便仓卒行聘过礼,叔叔要收,侄女也难来拦阻。若爹爹回来,叔叔何词以对?倘一时不得便回,那家更生毒计,我惟有一死,从母亲于地下!”说罢便哭。再思又见得光景没趣,往楼下飞走去了。〔两走。〕
  兰英与众丫鬟都来解劝。丽娟收泪道:“叔叔何苦,只将这等不入耳的话来向我说!”兰英道:“二爷来说,小姐不以为意便罢了,理他则甚!”时春香又去与二娘说了,二娘随过来解劝安慰。丽娟将上项话说知,二娘也好生烦恼。到夜来再思归家,二娘又将他埋怨。再思一言不发。
  明早,白子相果然绝早便来。李再思出厅相会道:“舍侄女姻事不妥。他的生时月日,弟因相别多年,都也忘记。就是小妾们也总不记得。两次在舍侄女处,将道理开说他听,他却执定主意,必要待家兄回来做主;甚至说及自尽,叫弟亦无神力可回。烦亲翁致意刘兄,多有得罪。少刻着小价将原礼奉璧,再容另日荆请。”白子相初意兴匆匆来取庚帖,今见李再思侃侃直谈,料非托故,好大扫兴。乃道:“二爷,你且从容。既是这般说话,待晚生即去刘处说知。二爷略待片时,看刘二相公有何别策,即来奉复,那时凭二爷进止。”李再思道:“有理。小弟恭候。”白子相便别了。
  到刘家,世誉一见白子相,笑脸相迎道:“今日一定取得庚帖来了!我这里先已停当了待媒酒席。”白子相摇手道:“庚帖一事,竟休提起。”乃将李再思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刘世誉还狐疑道:“你莫不是来哄我么?”白子相道:“我怎敢来哄相公?其实如此。”刘世誉登时紫胀了面孔,失心风一般大叫道:“罢了,罢了,我若不得李小姐做夫妻,我要这性命何用!”白子相道:“相公且休性急,有话从长计较。今且耐了性子,直待李大爷回来,再行酌议罢了。”世誉道:“你闲人只说得闲话。据李再思方才说话,他家小姐已知有我求亲;若他父亲回来,小姐向他说了,依旧不允,如之奈何?”说罢,不觉一阵心酸,吊下眼泪,乃道:“我就死,要死在李小姐身边,方遂我愿!”〔竟为后日之搢。〕
  白子相见刘世誉这般光景,也到有些感动,乃道:“方才李再思原候我等相公的回音,如今我叉想得一个计较在此。”〔真正白子相会歪厮缠。〕世誉听到又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