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誉着紧处,也不过是少年人心性,一时就要妻子的光景,这且莫管他。但他来求亲,我也有允他之意,我兄弟是至亲手足,我也做得一分主。且待行聘时,礼金加厚,谢我时丰盛罢了,为何先输一帖?”又一转念道:“呸,我盘桓他做什么!他只管送我,我只管受他的,管他则甚!我且去侄女那边,问他生时月日,好出庚帖。”当下便迟出门,吃过早饭,到侄女楼上来。
  丽娟看见,忙起身厮叫。再思坐下,说了些闲话,便问道:“你那时随爹爹福建去,才得七岁,屈指算来,今年是十七岁了。”丽娟道:“正是。”再思道:“你是三月里生的,却是三月几日,什么时辰?”丽娟见再思忽然问起生时,他是一个灵慧的人,岂不晓得?乃道:“叔叔问他何用?”再思一时不曾打点回话,便顿住了嘴,半晌道:“此事料难瞒你,实对你说罢。自古道:‘男大须婚,女大须嫁’,宜家宜室,四书五经上都备载的,〔以为有理。〕你也自然明白。如今你年已长成,你爹爹又为着王事在外,归期未卜。方才适值有个朋友来说,对园刘吏部第二个公子,要求亲事。所以我来问你个生时,以便出个庚帖。”丽娟见叔叔问起日时,已知来意;及至说到刘吏部儿子,始懂着前日赵花婆来,盛称刘二公子多少好处,“我只道他说话无心,原来是他于中作线,必是他往刘家说起这事。”此时也顾不得羞涩,便道:“前日侄女回来,爹爹也曾吩咐,须待爹爹回家作主。叔叔不可造次。”再思笑道:“这事原该待你爹爹回来。但想你年已十七岁了,若要拣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才学风流的夫婿,却也少有。难得这位刘公子,恁般凑巧,前日我曾会过,果然相貌俊秀,才学充足,又是一个现任吏部的爱子,真是天缘凑合。恐待你爹爹回来,刘家别有所聘,岂不错过?我是你的叔父,〔再思心上原只有得这一件。〕我的眼力断乎不丑,故此来与你说。”
  看官,大凡父母为女儿定亲受盒,也都避忌着女儿,恐在他面前说长说短,致他有一种羞赧不安的光景。那有这个李再思的痴子,在侄女面前只管论黄数黑,把个丽娟羞涩的好难立坐。况且他是个小姐家,可有与人当面议及自己姻亲的道理?虽则前与凌驾山酬和诗词,然是情之所钟,又当别论。况词中毫无一字涉及淫邪,倒有激励功名之语,也原不曾当面酬和。今日李再思却当面向他说亲,叫他如何回答?难道便好说许了刘家不成?且回家之日,父亲如何吩咐过来,这般叔子又非端士,怎么听得?心下暗恨母亲早早去世,爹爹又远在边疆,举目无亲,叔子又是这般不谅人情的鄙夫,公然将这事来说,不觉一阵心酸,吊下泪来。〔那不心酸!〕单说道:“爹爹料也就回,叔叔万万不可造次。”再思见得光景没趣,便也别了去。〔一走。〕
  丽娼想:“叔子不是好人,万一贪了刘家厚谢,竟将我许了刘家,如何是好?”便叫春香去请二娘说话。不移时,二娘来到。丽娟便将上项话告诉二娘。二娘听了也气忿忿,甚是不平。乃道:“二爷那就这般可笑,这婚姻大事,须待大爷回来作主,怎么竟要自出庚帖?倘若拣择差了,岂不将小姐肮脏。小姐,你不必气恼,待我去埋怨他,阻了他就是。”丽娟道:“二娘,你是记得我月日的,若叔叔问你时,万万不可对叔叔说。”二娘道:“这个不消小姐吩咐。若问我时,也只说忘记了。”当下安慰一番方去。
  将夜时候,再思回来,脱过衣服,果向二娘问丽娟的生时。二娘道:“二爷,你还要问这一句话。方才大小姐向我说,早丧了奶奶,无人看顾他,今日却把这般事去与他讲,叫他女孩子家好老大没趣。没趣事小,万一对头不中意,叫他终身的恨如何是了?”再思道:“好屁话!你想我与他是什么人?”二娘见说他屁话,不觉恼了,乃道:“什么人?不过是叔侄罢了。是什么人!”再思道:“你既晓得我是他的叔子,难道我好将侄女肮脏?真个你们女流不知个世事!”二娘一发气了半晌,道:“不是我阻你,你只念大小姐是个无娘女儿;况且大爷还在,有亲事没亲事自有他老子做主;你若做了主,大爷回来自有话说的。这刘家来说亲,我知道了,一定他许了你的重谢,所以你要许他。我只想,大小姐也是有主意的人,料刘家轿子来,大小姐也未必竟上了轿去。”再思向来欢喜二娘,见他人物也好,作事也有分寸;料理家计,酌量出入,都来的妥当;待下人一团和气,若再思要打要驾,他只是从中解劝,从来不侵人冷水;所以若大若小上下人等都喜欢他。所以他遇着家主做事不妥贴处,便敢侃侃直说。〔女人如此,便难得。〕再思今日被二娘说了几句,又道他得了刘家重谢,心下暗道:“刘家送来的礼,幸而没有对他说,若与他得知了,定叫我将侄女乱许人家。”当下假意恼将起来,变了脸嘴。二娘也不管他,自己吃过晚饭,卸了首饰竟睡。
  再思只觉得没趣,反和平着声气问道:“今日可曾有人来寻我么?”二娘道:“没有。”二娘见再思平着气,又说道:“二爷,刘家再不要许他。若许了时,便要费出口舌来的。”再思反嘻着道:“厌物,只管说他怎的!”〔真情入书。〕当下睡在床上盘桓这事:“二娘说话,却也不差。只是明日刘家请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