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够呢,德、圣、琴、炉四位姐姐,还有我、熙清、秀凤和才来的宫姐姐和新嫂子,方九个人,还少一人呢。”炉湘妃笑道:“我听说那可人嫂子不会作诗呢。”琴自歇道:“听他议论茶史那一席话,无书不读,如何不能作诗了?”圣萃芳道:“作诗须别有一种意境,不在读书多少,纵会,因是新人,未必就写,不如另增两个人,将逸安堂的玉姑娘,松月轩的福姑娘二人叫来。”炉湘妃道:“这么着最好,他们两个虽不大熟,我们也好指点。”德清道:“既这么着,你们几位且先请,我往介寿堂邀了宫妹妹、新媳妇,再带福寿、玉清他们来。”众人依言,璞玉当先引路,圣、琴、炉三位姑娘,入会芳园来。
  当时,正值深秋,但见澄空高爽,淡云如縠,枫叶红染,一似春花,稀疏林霞,犹如画图,玉露凝径,金风送凉。景物如此,好不使人伤情。一群人袖拂落叶,裙拽黄草,往来山轩来。
  早有熙清、秀凤二人迎了出来,笑道:“你们倒好,哄我们先来了,如何等了这半日方来?”众人笑着说了接宫喜等之故。走入屋内看时,只见两窗之下,都设了桌椅,上置着笔砚,地下又放一张大桌,上置好几个大砚、笔筒,四壁书画,房中摆设,均极精致。看台阶下,各色菊花盛开,似有乐其得时之态。萃芳遂取张花笺,先写出了十个题目,绾在墙上。璞玉先取笔钩了“怀菊”
  一题,下边赘了个“璞”字。湘妃也取笔,钩了“供菊”一题,琴自歇也去占了“菊影”。圣萃芳欲去钩题时,丫头们道:“德姑娘他们来了。”众人看时,真个德清、宫喜等一群人,花枝招展,细柳迎风,慢慢渡桥而来。仆妇丫环们,下了山坡相迎。德清等走上阶来,笑道:“你们不等我们可把好题都占了?”大家笑着与宫喜、可人相见,又见跟来了福寿一个人,玉清未至,湘妃问道:“玉清姑娘如何不来,或者可人嫂子代写?”可人笑道:“我真个不会作诗,方才也回过德姐姐了。”德清道:“新娘子说,真个不会;玉清说,在福晋太太跟前,暂不得闲,少等便来,他也是个不熟的人,给他留个容易题目才是。再说因新娘子不作,便叫他品评大家的诗也罢了。”福寿道:“我也是个不熟的人,也给我留个容易的。”可人抚着福寿肩道:“怎么又说不熟,据我看来,你不但早已熟了,而且竟是老手儿了呢。甭怕难题,诗祖在那里不是?”福寿笑着瞪了可人一眼,璞玉只管笑着向可人摇手,众姑娘们不解其故,也不理论。遂分了题各自思索起来。璞玉真个比谁都先写了出来,见琴自歇在檐下栏杆边桌上坐着,也将写完了,遂往身旁坐了。一时琴自歇写毕,掷了笔向璞玉笑道:“兄弟诗可成了?”璞玉道:“胡乱草就,听姐姐家里来了人,写诗的心绪也没了。”正说着,只见玉清才慌忙来到,琴自歇笑道:“你快进去,给你留着好题呢,可别误了。”玉清笑着进去了。
  瑞虹端着一托盘两杯茶来,灵玉、黛眉两个各接一杯,放在琴自歇、璞玉二人前。琴自歇正不知说甚么,忽见空中一排雁阵斜飞长鸣而过。遂想起了那日的断头话,问璞玉道:“你那日说‘鸿雁来’的故事,没等说完,有了别的缘故耽误了,‘鸿雁来’与‘鸿雁来宾’真个为何写的有这个分别?”璞玉道:“姐姐不问,我倒忘了。司田人说郑康成的《礼记解》上说,三秋‘鸿雁来宾’,宾者客也,客来未归,故称来宾。《淮南子》上云:先来者为主,后来者为宾。然在《吕氏春秋解》上,写成了‘鸿雁来’_一句,却无‘宾’字。总之,仲秋来的是父母,因其幼雏,翅羽软弱,不能飞,所以九月才来。满洲时宪书上,不分仲秋季秋,都写为‘鸿雁来’。据此看来,可知其前月来者为老雁,后月来者为雏雁了。”琴自歇点头称“是”,以手支颊长叹,道:“老雁、新雁都来了,我明儿就回去了。”璞玉不觉伤起心来道:“这又是怎么说起?如何来了一个,又必去一个,令人苦恼。”说着滴下泪来。琴自歇也泪水满目,望着一旁,低语道:“不回去又如何!必使人生‘既生瑜,何生亮’之恨才好?”璞玉腹中虽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又见琴自歇那手腕,其白如玉,又极丰肥,面如满月,光艳照人,心下自忖道:“相传唐宫太真杨玉环丰肥美丽,也不过如此罢了。”正发怔时,圣萃芳笑着,自内叫道:“琴、璞二明公,进来吧,众人都已写完,呈与座师了,有甚么心事,日后再说不好?”二人听了,忙入内交了诗。
  彼时,众人都挪到当中桌子旁边来,等可人月旦。独炉湘妃折下一枝菊花,插在瓶中,放在面前,写“供菊”一题,见了他二人眼睛,看着福寿笑了一笑。只见可人前,摆着红笔朱砚,先看璞玉的诗:
  怀菊  润翰公子
  独倚东篱思故友, 哀吟凄凉增新愁。
  此心郁郁无人问, 斜生弯枝知也无?
  凉秋已临我何急, 盛时既去汝太羞。
  艳色秀容今何在?曼立香迹犹楚楚。
  可人看罢,笑道:“璞公此诗,可谓怀之入骨髓矣,真古今之绝唱也。”批毕,方看熙清诗:
  访菊  绿窗小友
  或来报我花信息, 疾驾游车驱向西。
  风雨潇潇如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