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哄谁?”琴自歇道:“是萃芳姐姐起的事,领着大家出份子,为要使老太太行乐的。”璞玉问道:“那么,姐姐入不入呢?”琴自歇笑道:“如何不入,住近一年了,颇蒙贤弟高情厚谊,今将归去,正不得答谢处,遇此现成喜宴,敬杯寿酒,也是尽我一番薄意了。”璞玉深深打了一躬道:“愚弟本无分毫好处,承蒙姐姐如此错爱,真个叫兄弟愧赧无地了,但因无可相报,只好且谢恩德,铭于肺腑了。”琴自歇笑道:“何须必言相报,只望贤弟日后果真不忘,到建邑地方,倘能一探愚姊,即感恩不尽了。”
  不说二人说得投机,早已日色昏黑,不一对点上灯来了。璞玉无奈,只得离去。琴自歇送至房檐下,见外边黑了,因璞玉在炕上脱鞋久坐,又因下台阶时,看不清阶磴,只顾踉踉跄跄起来,琴自歇忙唤凭霄,扶着璞玉送回松月轩去了。
  后天便是璞玉的生日。次日松月轩的丫头们,黎明即起,洒扫室内时,见璞玉卧床下放的两只鞋,却成了两样的,一只原是璞玉穿的鞋,一只却是个半旧的厚底绣花鞋。大家不禁惊异,当是本屋丫头的鞋,查了一遍,却又不是,大家只管交头接耳嘁嘁喳喳起来。福寿听了,悄悄喝住,道:“你们别只管声张不相干的事了,昨儿午饭后,大爷不是靸着鞋,说大小两样来着吗?”说着拿过鞋来看时,真个不是自己屋里丫头们的鞋,正拿着细看时,玉儿从旁道:“我前儿见凭霄穿着这么一双鞋来着,昨儿夜里又是他送来的,莫不下台阶时窝了脚,二人错穿了,也未可知。”不待说完,福寿道:“知道了,别说了。”因喝住玉儿,袖了鞋,来至介寿堂东北门洞里看时,往翠云楼入海棠院的两个门中间,放着璞玉的鞋,福寿见了大惊,忙抛了那只绣鞋,拾起璞玉的鞋袖了。回看两边时,东西两门都依然关着,心中暗喜道:“亏我们见得早,不然,若是传到老太太耳内,几乎成了大事呢。”遂转身回来,因起的早,各屋里人都方醒未起,所以未遇一人。福寿来时,璞玉还睡着,遂叫了小丫头们来,再三叮咛:“不可叫一个人听着。”日出后,玉儿抽空儿至福寿放鞋处看时,早已不见了,东西两门都依然关着,心中惊异而回,不提。
  早饭后,姑娘们都聚在介寿堂,商议贺生日出份子的事,老太太笑道:“如何叫姑娘们出份子呢,用几桌席问明白了,告诉大厨房里预备着就是了。姑娘们要尽人情,各自预备礼物送罢了。”
  又唤孟嬷嬷来,吩咐:明儿叫璞玉早早起来,好好教给他过生日的诸般礼节。孟嬷嬷答应了,见老太太无话,方慢慢回道:“服侍璞玉的丫头们都大了,一早一晚不方便,所以先时曾回了福晋太太,添了一个小丫头了。如今跟璞玉的小厮们,越发不能入内,一个小丫头服侍不过来,望再添个小丫头,能换着班儿服侍才好。”
  老太太向金夫人道:“近日也没送丫环进来,那屋闲丫头们多,我也不知道。”金夫人道:“若说闲丫头,还是凭花阁里,除了服侍姑娘们的丫头,还有五、六个闲着。”老太太道:“既如此,调个伶俐些的给他就是了。”琴自歇趁便道:“我看凭花阁有个叫代小儿的小丫头,既伶俐又懂事,正好与玉儿一对。”老太太命唤来看时,真个清秀姣俏,叫到身边,只顾端详起来。金夫人笑道:“老太太想是不认得,他是马圈里叶儿的丫头呢。”老太太笑道:“可不是吗,我看就象是咱们院里生的人,只是想不起那个媳妇的丫头了。他爹不是叫甚么王三的么?那两口子倒养了这么个丫头。”又问了几句话,便交与孟嬷嬷跟去了。孟嬷嬷刚出去,即有垂花门的舒二娘进来回道:“那府里德二太太领着新媳妇磕头来了。”只见从外边已有一群穿红着绿的媳妇丫头们,跟着德氏进来。欲知新媳妇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二十六回 凝翠堂四美论茶史 鸿文馆群芳行酒令
  话说德氏的新媳妇姓锺名可姑,也是个聪明俊秀的小夫人。老太太、金夫人等也极喜爱。待新媳妇行过札后,因金夫人要留德氏在逸安堂吃饭,老太太吩咐德清等领新媳妇往会芳园散心。又向新媳妇道:“我们这里也有个小小的花园,你与这里的姊妹们同去玩一玩,人家的小孩儿,到了我们这里,诸般都是羞怕的,岂有不闷的呢。”德清便领着他,先往凭花阁来。大家闲话间,炉湘妃笑道:“嫂子的尊名叫可姑,也不知是因为乍听的缘故,叫起来怪拗口的,或者存意改字,将姑字改为人字,不知可使得?”
  那新奶奶心性颖悟,原也不在炉湘妃之下,遂笑道:“姑娘一见面便肯见爱改名,诚可谓有缘分了。从此人问时,我便叫做可人就是了。只恨我与姑娘这般亲热和顺的人,相见太迟了。”说说笑笑进入会芳园,至绿波堂坐下。可人见那亭四面,一周遭儿种了各色茶树,碧水绕栏外,绿荫满亭中,只映得人影皆碧,真个是清幽无比。门额上大书“绿波亭”三字,两侧对联道:
  雨后烹茶烟色绿,窗前对局指犹寒。
  锺可人道:“这‘绿波’二字不但新奇,将此处景物都已说尽,这必是德姐姐的大笔了。”德清道:“这名儿虽是我拟的,字倒是璞玉写的。”可人笑道:“原来是德姐姐璞兄弟的手意,据我看来,这许多茶树绿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