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众人看了,豁然醒悟,笑道:“可正是刘、阮入天台之事了。但不知何以认出是王叔明的笔法?”璞玉指图中松树道:“这便是他的果松笔了。”此时,贲侯脸上已现不悦璞玉逞能充智之色,那州官笑道:“尊公教子也忒过了,且不论别的,适才这图画的原委,恐尊公也难一见便知。”贲侯听了,怒色少霁,也不言语,只是捻髯微笑。那州官又拉着璞玉的手,爱悦笑语,一边又向别的官员道:“我如今偌大年纪,尚无子息,只有一女,也颇颖悟,常以书画诗词来使我开心,不想此时灵慧之性多锺于儿女辈子。”璞玉已解其意,暗暗吃了一惊,恐贲侯应允,忙看时,却好,贲侯正与别人说话,这才放下心来。
  一则因贲侯治理严明,二则也是因世道太平,几日来也不曾闹事,贲侯事过散会归家,拜见了老太太。璞玉也与众姊妹厮见,阖府欢喜,通家兄弟子侄也都来见贲侯,不提。
  却说,贲寅之妻德氏,一日过来请了老太太安,闲话了一会子,托言往逸安堂去,出了后门,过妙鸾房前时,便信步走了进来。
  花影频移,长夏渐归,那时已过了立秋。妙鸾正做着针线活儿,见德氏走进来,心中诧异,忙站了起来。德氏笑道:“才到了伏末,你就做起活儿来了?我看你扎的是甚么花儿,想是越发好了。”一面说着一面拿起来看,蝎蝎螫螫的夸赞了一会子,又细细打量他全身上下。见妙鸾身穿半新鹦哥绿纱衫,上罩蓝漏地纱坎肩儿,蜂腰削肩,鸭蛋脸儿,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脸上微微有几点雀斑。妙鸾见他这般端详,便不好意思起来,笑问:“二太太,不早不晚,这工夫有甚么事来了?”德氏便使个眼色,叫跟来的丫头出去。坐在炕沿上,拉着妙鸾的手笑道:“我特与你道喜来了。”妙鸾听了,便知三分来意,不禁红了脸,低了头,一句话也没了。德氏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们二老爷跟前竟没一个知心着意的人,想再买个丫头来,也不知其性情儿好坏,怕来家过了两三天,就闹出个甚么拐孤脾气来。所以冷眼看着我们这两院丫头们,又没个好的,不是模样儿不好,就是性情儿不济,这一样好了,那一样儿不好,所以挑了半年,这里的丫头们中,只有你一个是尖儿了:模样儿,行事儿都可以得靠,因此欲向老太太把你讨了去呢。到了那边,一开了脸,就作了姨娘,又尊贵又有体面,岂不是好了!古语说‘真金不能终陷’,不想竟被二老爷看中了,这会子可不就成全了你素日心高志大的意思了?也好叫那起往日嫌你的人们知道知道,你过来,就跟了我回老太太去吧。”
  说着拉起手就要走。妙鸾红着脸摔开手不去,德氏又道:“这有甚么害臊的,也用不着你说话,只跟着我就是了。”妙鸾只是低着头不动,德氏见他这般,又道:“莫非你不愿意不成?如果真个不愿意,你可真真是个傻丫头了,不愿坐现成的太太去,倒愿当丫头,再过个三年五载,配个小厮出去就完了,还是免不得当奴才。你还不知道我吗?我的性子又好,也不是那个不容人的人,我们老爷原对你也好,倘或过了一两年,或男或女养了一个,你就和我并肩了,家里下人们,你要使唤谁,那个还敢不恭恭敬敬的?不作现成的太太去,错过了头儿,那时可就追悔不及了。”
  妙鸾只是低头不语,德氏又道:“象你这么一个聪明人儿,如何就胡涂起来了?有甚么不对心思的事,只管朝我说,我管叫你称心如意就是了。”妙鸾仍不言语,德氏又笑道:“想是因为有你母亲,你自己不说,要他们说的意思了,这也有理,我说与他们来问你,你有甚么话,只管告诉他们吧。”说毕,起身往金夫人处去了。
  且说妙鸾听了这一番粗鄙不堪、没头没脑的话,心中气闷,料到德氏已往金夫人处,再来前且去躲躲。想毕,去寻秀凤道:“老太太若问我,你就说头痛没吃饭,我到后园乘乘凉就来。”
  遂到会芳园中,各处散荡了一会子,忽然遇了逸安堂的玉清。玉清见无别人,便笑道:“新姨娘来了。”妙鸾红了脸道:“原来你们都是一条藤儿来害我,一会儿我问你们锦屏去。”玉清见他怒容满面,自悔失言,遂陪笑向前,拉着妙鸾的手。那时云开万里,骄阳似火,也不往水阁凉亭,走到一株大枫树下,一块山石上坐了下来,将方才德氏在金夫人处说的话一一告诉了一遍。妙鸾听了满面通红,道:“偏我一个好了不成?譬如秀凤、福寿,锦屏和圣姑娘的梨香,德姑娘的槟红,我们这几个人,自幼在一处,甚么没玩过,甚么话没说过呢,到了如今,各自有了各自的事,都干自己的事去了。虽这么说,我心里有话,也不瞒着你们,这话你可藏在肚里,慢说我在老太太跟前时,二老爷要娶我做妾,就是以后放我出去时,三媒六证的纳聘亲迎,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够去。”玉清方欲说话时,忽听一人呵呵大笑着从山石后走出来道:“好没脸的丫头,说出这般话来,也不害臊。”二人大惊,忙起身看时,不是别人,原来是福寿。笑着走过来问:“你们说甚么话,也说与我听听。”三人仍复坐在那石上,玉清便把刚才的话对福寿说了一遍,福寿道:“按理这话不该我们说,这二老爷也忒好色了,略有点姿色的就不放过去。”玉清道:“你既然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