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敲,对门里就喊:“三洲感应,护法韦陀天尊,斋僧布施,布施斋僧,斋斋出家道人,南无阿弥陀佛。”一阵顺风,这声音送到白虎厅上。刘驸马就问安童:“外面说底高三斗干面,腌菜塍塍,做点馄饨。可是这话?”“老爷,不是的。是两个道士在府门外面化缘。”“喔,是道士。安童,道士不能从正门进来,将耳廓门打开,叫他们从那里进。”安童把耳廓门一开:“道士先生,我家老爷叫你们进去!”大夫说:“可霉煞人。过去我们不管到哪家总从正门进去,驸马公架子倒不小,叫我们从廓门进去。”“哥哥,这叫人在矮檐下,谁敢不低头。就从廓门进去吧。”
弟兄上前来施礼,拜见驸马老大人。
  驸马一见就问了:“二位先生家住哪里,姓甚名谁?”金大夫上前一步,叫声:“驸马老爷!
若问我家家不远,不是无名少姓人。”
  “我们住本城北门金相府,父亲是当年文宰相,母亲是皇封正夫人。
我们二人职不轻,一大夫来一总兵。”
  刘驸马一听,用手一指:“你这大胆逆贼,自己丢官革职,正事不做,反而沽名钓誉,想发我的钱财。我晓得你们今朝一吊跑不掉。”“老爷,一吊不够。”驸马说:“一吊不够再加一挂。”“老爷,我们弟兄两个,每人要一吊一挂哩。”刘驸马说:“是的,就照你说的办。安童,替我拿根麻绳来!”
大夫吊个扳弓样,总兵吊成老鸦飞。
刘驸马一双势利眼,将大夫总兵当犬欺。
这叫人情薄如纸,金钱重如山。
为人一倒运,认钱不认亲。
  大夫说:“弟弟,我们今朝是人落陷阱铁落炉,还不晓得挨吊到何时?”总兵说:“我的喉咙比你大,我来呼救——皇亲刘驸马家吊杀人啊!刘驸马吊杀人啊!”一阵顺风,送进公主娘娘香房。公主娘娘问梅香:“梅香,东边哪家吊杀人?”梅香说:“公主,不是东家吊杀人,是两个化缘道士挨驸马爷吊在屋梁上。”公主想,驸马公怎这样待人无理?
打僧骂道多作孽,诽谤佛法罪不轻。
  公主说:“梅香,搀我下楼去看看。”公主娘娘跑去一看,两个道士连声口喊:“救命啊,驸马宫里吊杀人!”公主说:“安童,替我把两个道士放下来。”哪晓得两个狠心安童,用刀将麻绳一割,“叭嗒”一声,大夫和总兵从梁上朝下一脱,命总没得。公主倒是好心好意,叫声:“梅香,替我给点钱他们,请他们出去买顿饭吃。”弟兄两个一听,吓得没命。就说:“公主哎,不要请我们吃饭!
我铛铛明杖总不要,只要留我命残生。”
嘴里说话脚下走,快做逃灾躲难人。
  弟兄两个离开驸马宫已是鸟雀归窝的时候了。总兵说:“我们今夜不要回家。”
东灵寺里过一宿,等到明朝再定章程。
  弟兄两个仍旧来到东灵寺,找到两个拜凳,就对上一困。大夫就与总兵讲了:“弟弟,看来化缘不是件容易事,必定要学前人做点苦戏。”总兵说:“哥哥,你就是性急,这里八字还不曾见一撇,怎又想到做土基?”“不,兄弟,不是做土基,是做苦戏。”“底高叫苦戏?”“兄弟,你不曾见过?从前化缘的和尚、道士,先是善募,口念弥陀;后是苦募,穿腮、割耳,甚至也有剁手募化的。”“格么,我们也就剁手募化吧?”“兄弟,看来只有这样了。不过,哪里有刀呢?”
二人虽然说得轻,元阳却已听分清。
  元阳真人一想:我家两个哥哥是一片真心要剁手募化,若用凡间钢刀把手一剁,将来是接不起来的唷!他随手扯片柳叶,呵口仙气,变作柳叶钢刀一张,对东灵寺门口一撂,弟兄两个吓了一跳。大夫说:“兄弟你困里边来点,外面落刀了。”总兵说:“不是落刀,凡人不知仙人知,我们说要剁手没得刀,天上送刀来了。”大夫说:“你要剁哩,你先来呀。”总兵说:“是的,应该我先来。小时候穿衣末,我穿新的,你穿旧的;书房读书末,我用新书,你总用旧的。”大夫说:“兄弟,你不要说气话,我就先来。”大夫将刀拿在手,浑身只是抖——
针尖挑刺肉还疼,何况钢刀割自身。
  大夫打算动手了。总兵就对哥哥说:“你不要着慌,我们二人,一个剁左手,一个剁右手。你留住握笔的手,将来好写缘簿。”金大夫是文人,拿张刀准备对下剁,想想又不敢。元阳真人一想,哥哥他自肉割不深,还是让我暗中帮忙。只见大夫手指一揿,“咔嚓”一声,一只手剁下来了。鲜血像筛酒,跟手抓把香灰对创口上一按,权作止血灵丹。
也是当年留俗例,香灰止血到如今。
  金总兵问哥哥:“可有点疼呀?”大夫硬住头皮说:“还好哩,有点麻辣酥酥。”总兵是常常杀人的,手狠胆大,拿过刀咬紧牙齿,只听“咔嚓”一声,倒喊起来了:“啊依喂,哥哥你骗我的,人总痛煞得了。”“兄弟,我早先说痛,你怎肯剁?”总兵也抓把香灰一按,血就止下来了。耳听鸡鸣报晓,东天放毫。总兵说:“哥哥,天快亮了,我们要上街呀。这剁下来的手放哪里呢?”大夫说:“天井里有稻草哩,我们搓根稻草绳系起来,将它挂在颈项里,随身带上街。”“哥哥,早说要搓绳么,我们不会把绳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