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间,同享富贵。”孙膑见问,乃垂泪言道:“子虽与吾同学,未悉吾家门之事也。吾四岁丧母,九岁丧父,有于叔父孙乔身畔。叔父仕于齐康公为大夫,及田大公迁康公于海上,尽逐其故臣,多所诛戮,吾宗族离散。叔与从兄孙平、孙卓挈我避难奔周,因遇荒岁,复将我佣于周北门之外,父子不知所往。吾后来年长,闻人言鬼谷先生道高而心慕之,是以单身往学。又复数年,家乡杳无音信。岂有宗族可问哉?”庞涓复问道:“然则,兄长亦还忆故乡坟墓否?”孙膑道:“人非草木,能忘本原?先生于临行之际,嘱吾道:‘汝之功名,终在故上。’今已作魏臣,此话不须提起矣。”庞涓探了口气,佯应道:“兄长之言甚当,大丈夫随地立功名,何故乡也。”
  约过半年,孙膑所言都已忘怀了。一日朝罢,方回。忽有一汉子,似山东人语音,问人道:“此位是孙客卿否?”膑随唤入府,叩其来历。那人道:“小子姓丁名乙,临淄人氏。在周客贩,令兄有书信托某,送到鬼谷。闻贵人已得仕魏邦,迂路来此。”说罢将书信呈上。孙膑接书在手,拆而观之,略云:
  
  愚兄平、卓字达贤弟宾亲览,吾自家门不幸,宗族荡散,不觉已三年矣。向在宋国为人耕牧,汝叔一病即世。异乡零落,苦不可言。今幸吾王尽释前嫌,招还故里。政欲奉迎吾弟重立家门,闻吾弟就学鬼谷。良玉受琢,定成伟器。兹因某客之便,作书报闻,幸早为归计,兄弟复得见。

  孙膑得书,认以为真,不觉悲伤大哭。丁乙道:“承贤兄分付,劝贵人早早还乡,骨肉相聚。”孙膑道:“吾已仕于此,此事不可造次。”乃款待丁乙饮酒,付以回书。前面亦叙思乡之语,后云弟已仕魏,未可便归俟。稍有建立,然后徐为首丘之计。送丁乙黄金一锭为路费,丁乙得了回书,当下辞去。谁知来人丁乙,乃自庞涓手下心腹徐甲也。庞涓套问孙膑,来人姓名,遂伪作孙平、孙卓手书,教徐甲假称客商丁乙,投见孙子。孙子兄弟自少分别,连笔迹都不分明,遂认以为真了。
  庞涓诓得孙膑回书,遂仿其笔迹,改后数句云:“弟今虽卦仕魏国,但故土难忘。心殊悬切,不日当图归计,以尽手足之欢。傥或齐王不弃,微长自当尽力报效。”于是入朝私见魏王,请屏去左右,将伪书呈上言:“孙膑有背魏向齐之心,近日私通齐使,取有回书。臣遣人邀截,于郊外搜得在此。”惠王看书毕,乃言道:“孙膑心悬故土,岂以寡人未能重用,不尽其才那?”涓奏道:“膑祖孙武子为吴王大将,后来仍旧归齐。父母之邦,谁能忘情。大王虽重用膑,膑心已恋齐,必不能为魏尽力。且膑才不下于臣,若齐用为将,必然与魏争雄。此大王异日之患也。不如杀之。”惠王道:“孙膑应召而来,今罪状未明,遽然杀之。恐天下议寡人之轻士也。”涓又奏道:“大王之言甚善。臣当劝谕孙膑,傥肯留魏国,大王重加官爵。若其不然,大王发到微臣处议罪,微臣自有区处。”
  庞涓辞了惠王,往见孙子。因问道:“闻兄已得千金家报,有之乎?”那孙膑是忠直之人,全不疑虑忌讳,遂应道:“果然。”因备述书中要他还乡之意。庞涓道:“弟兄久别,思归人之至情。兄长何不于魏王前,暂给一二月之假,归省坟墓,然后再来。”孙膑道:“恐主公见疑,不允所请。”庞涓道:“兄试请之,弟当从旁力赞。”孙膑道:“全仗贤弟玉成。”
  是夜庞涓又入见惠王,奏道:“臣奉大王之命,往谕孙膑。膑意必不愿留,且有怨望之语。若目下有表章请假,主公便发其私通齐使之罪。”惠王点头。
  次日,孙膑果然进上一通表章,乞假月余还齐省墓。惠王见表大怒,批表尾云:“孙膑私通齐使,今又告归,显有背魏之心,有负寡人委任之意。可削其官爵,发军师府问罪。”
  军政司奉旨,将孙膑拿到军师府,来见庞涓。涓一见,佯惊道:“兄长何为至此?”军政司宣惠王之命,庞涓领旨。讫问膑道:“吾兄受此奇冤,愚弟当于王前力保。”言罢,命舆人驾车,来见惠王。奏道:“孙膑虽有私通齐使之罪,然罪不至死。以臣愚见,不若刚而黥之,使为废人,终身不能退归故土。既全其命,又无后患,岂不两全。微臣不敢自专,特来请旨定夺。”惠王道:“卿处分最善。”
  庞涓辞回本府,向孙膑道:“魏王十分恼怒,欲加兄极刑。愚弟再三保奏,恭喜得全性命。但须刚足黥面,此乃魏国法度。非愚弟不尽力也。”孙膑叹道:“吾师云虽有残害,不为大凶。今得保全首领,此乃贤弟之力,不敢忘报。”庞涓遂唤过刀斧手,将孙膑绑住,剔去双膝盖骨。孙膑大叫一声,昏绝到地,半晌方醒。又用针刺面,成私通外国四字,以墨涂之。
  庞涓假意啼哭,以刀疮药敷膑之两膝,用帛缠裹。使人抬至书馆,好言抚慰,好食将息。约过了月余,孙膑疮口已合,只是膝盖既去,两腿无力,不能行动,只好盘足而坐。髯翁有诗云:
  
  易名膑字祸先知,何待庞涓用计时。
  堪笑孙君太忠直,尚因全命感恩私。

  那孙膑已成废人,终日受庞涓三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