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 :“汝宜勉之,勿以吾为念。西北诸胡,吾抚之素厚,汝必得其用 。”太子听言,南向涕泣而已。近侍左右之人无不下泪。太子曰 :“父皇善保龙体,勉强饮食,未知何日骨肉相聚 !”帝亦呜咽泣下,于是父子相别。
  太子去了,韦谔力请天子幸扶风。次日,帝御车马至扶风,又无高大房屋,帝与近臣议事于茅屋中。军士观望,互相镇压,以为观笑。公卿稍有触犯于帝,殴骂将士,其士卒流言甚是不逊,陈玄礼皆制服不住。时值成都遣使贡献春彩十余万匹至郡,帝命布列庭上,召诸将谕之曰 :“朕今衰耄,托任失人,致逆朔乱常,虽远避其锋,卿等仓猝从朕,不得与父母妻子相别,跋涉至此,劳苦至矣,朕甚愧之。且蜀路阻长,郡县偏小,人马众多,或不能供。今听汝等各自还家,朕独与子孙众官前行入蜀,亦足自达。今日与汝等诀别,可共分此彩以备资粮。若归见父母及长安父老,为朕致意,各好自爱也 。”帝言罢,因泣下沾襟。众皆哭拜地下曰 :“臣等死生愿从陛下,不敢有二。
  ”帝沉吟久之,曰 :“愿去愿留,任从卿意 。”于是流言始息。
  行了数日,得至成都,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是时安禄山不意帝遽然西幸,遂遣使只崔乾祐人马,且留潼关。
  延至十日,乃遣孙孝哲领兵入长安,遂杀了妃主、皇孙数十人,刳其心以祭。禄山之子庆绪驱百官、宫女押送洛阳。禄山封陈希烈、张均、张诏为相,其余朝士皆授以官。于是贼势大炽,西胁汧陇,南侵江汉,北割河朔之半。然贼将皆是粗猛之士,无深大之略,既陷了长安,自以为得志,日夜放肆,奢淫酒色,专以宝贿为事,无复西出之意,故帝得安行入蜀,坦然无事。
  太子北行,亦无追迫之患。
  却说太子既留,未知所适,建宁王倓曰 :“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与彼将吏往往书柬相达,俶略识其姓名。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皆在贼中,恐生异变,此一路决不可去。独朔方路近,士马全盛。司马裴冕今在彼处,乃衣冠名族,素抱忠义,必无二心,速往投之,此上策也 。”众皆曰:“此言甚善,殿下可从之 。”于是,星夜驰奔三百余里,得至彭原。太守李遵出迎,献上衣食,遂至平凉。
  却说太子至平凉,时有朔方留后杜鸿渐、水陆运使魏少游、判官崔漪、卢简、李涵数人相与谋曰 :“平凉散地,非屯兵之所。灵武兵食充足,若迎太子至彼处,北取诸城之兵,西发河陇劲骑,南面以定中原,此万世之基业,在此一时之举也 。”
  卢简曰 :“正合吾意,金石之论也。宜劝太子早往朔方举事,以遵马嵬之命 。”商议已定,乃使李涵奉笺进上太子,且籍朔方士马、甲兵、谷帛、军资之数以献之。太子曰 :“父皇在蜀,此事可缓图之 。”鸿渐说太子曰 :“朔方,天下动兵处也。今吐善请和,回纥内附,四方郡县大抵坚兵拒贼,以俟兴复。殿下若理兵灵武,接辔长驱而进,移檄四方,收揽忠义之士,则逆贼不足屠也 。”太子曰 :“吾有父皇在上,此事安可行之?
  ”众皆曰 :“留后之言是也。殿下可即大位,以承唐统,以安众心,臣庶之幸也 。”太子曰 :“此事决不可行 。”裴冕进曰:“今日将士皆是关中之人,日夜思归,所以崎岖从殿下、远涉沙塞者,欲冀尺寸之功;若一朝离散,不可复集。愿殿下勉徇众心,以为社稷之计 。”笺凡五上,太子乃许之。
  至是,鸿渐等奉太子至灵武,是日即位,号称肃宗皇帝。
  遥尊玄宗为上皇天帝。大赦天下,改元至德。以杜鸿渐、崔漪并知中书舍人事,裴冕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是时,塞上精兵皆选入讨贼,惟余老弱守边,文武官员不满三十人,披草莱立朝廷。制度草创,武人骄悍,大将管崇嗣在朝堂背阙而坐,言笑自若。监察御史李勉奏弹之,系于有司。帝特赦之,叹曰 :“吾有李勉,朝廷始尊矣 。”总评:肃宗收兵灵武,反旆而东,不失旧物,亦可谓贤矣。

  第一○八回 张许协守雎阳城是时至德元年。却说张巡在雍丘与令狐潮诸贼将相拒,大获全胜,擒贼将十四人,斩首五百余级。自是,贼人惊慌,星夜逃去,收兵入陈留,不敢复出。早有细作报入雎阳来。却说雎阳太守,杭州监官人也。姓许名远,字令威。乃右相许敬宗之曾孙。当日在睢阳闻贼已陷长安,其势益炽,校尉陶钊保举一人,可破群贼。远问于钊曰 :“冲要之地,非世英雄,其能据也。今胡贼鼎沸,谁可安之?”钊曰 :“要破群贼,必须得张巡方可 。”远道 :“今在何处?”钊曰 :“先为真源县令,募兵破贼。与令狐潮雍丘相迎,大小一二百战,皆获全胜,贼已远遁。现领兵于雍丘,何不遣人迎来协守此城,以破群寇,可克日而定矣 。”许远大喜,星夜差人赍书信、礼物径至雍丘。巡得了书,即欣然应允。不日到了雎阳,远自接入,引至公厅坐定。茶毕,巡叫众将皆来参见,南、雷立于巡侧。远问曰 :“久闻足下大名,今幸得见,欲求教诲 。”巡答曰 :“不才无学,有辱明问 。”远曰 :“足下近在雍丘,与令狐潮诸贼共决胜负若何?”巡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