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结为兄弟,永远相交,再无疑贰。” 咬金道:“ 小弟粗笨,怎好结拜。” 尤通道:“小弟心愿如此,不必推辞。” 二人叙了年纪,尤通长咬金五岁,就拜为兄,咬金为弟。拈香八拜,誓同生死,患难扶持。正是:
  结交未可分贫富,定谊须堪托死生。
  咬金道:“出路固好,只是我的母亲在家,无人看管,如何是好?”尤通道:“既为兄弟,令堂是小弟的伯母,自当接过寒家供养。事不宜迟,就是今夜接得过来才妙。” 咬金道:“小弟卖了柴扒,有几个钱,籴几颗米儿回去,才好见他。今日柴扒又不曾卖得,如今天色又晚,卒然要他到宅上来,他也未必肯信。” 尤通道:“ 说得有理,这却不难,今夜先取一锭银子去,与令堂为搬移之费,他见了自然欢喜,自然肯来了。”咬金道:“这倒使得,快些拿来。” 尤通袖中出银一锭,递与咬金。咬金接来,就入袖中,略不道谢。原是:
  相契在肝膈,金钱何足论。
  尤员外一面吩咐摆饭,咬金心中欢喜,放开酒量,杯杯满,盏盏干。尤员外看了暗笑,见杯小不足以充其量,叫取碗来。咬金不知是家酿香醪,十分酒力,只见甜津津好上口,迭连倒了几十碗急酒,渐渐的醉来了。劝他再请一杯,倒吃下三四碗。下得急了,顺坐傍张开巨口,流一窝清水,重新又吃。如此数番,已被酒困,留不住自己心性,拿出那粗鲁形状来,揎拳捋袖。尤员外又要他吃酒,又怕他吃得太醉了,倒嘱付咬金:“过去邀请令堂过来,明日好日子,便好出门做生理。”咬金只得起身。虽是醉中,一心牵系着这一锭银子,把破衣袖的袖儿恨命捏紧,打躬唱喏,作别出门。不想袖口虽是捏紧,那袖底却是破的,举手一拱,那锭银子早在胁肋边溜将下来,滚在地上,正在尤家大门口。
  和璧原归赵,亡弓属楚人。
  那些手下人看见了,拾将起来,向尤通道:“员外,适才送他的银子,倒脱落在这里,可要赶上去送与他了。” 尤通道:“我送银子与他,正在此默默懊悔。”手下人道:“既要送他,如何又懊悔起来?” 尤通道:“这人是个没傝□的人,拿了银子去,倘然母子商量起来,竟不肯来了,也没法处置他。如今落掉这锭银子,少不得原放我不下,今晚明朝必定母子同来了。”
  话分两头,却说咬金一路捏了袖口,走到家中,见了母亲,一味欢喜。母亲饿得半死,见他吃得脸红,不觉怒从心起,嗔骂道:“你这畜生,你倒在外边吃得这般醉了,竟不管我在家中无柴无米,饿得半僵,还要呆着脸笑些什么?真正是丧心病狂的畜生了,好不气杀我也。我且问你,今日柴扒已卖尽,卖的钱却怎么用了?” 咬金笑道:“ 我的令堂,不须着 恼。有 大 生 意 到 了,还 问 起 柴 扒 做 甚?” 母 亲 道:“你是醉了的人,都是酒在那里讲话,我那里信你!” 咬金道:“母亲若不信我,待我袖里取出银子来你看。” 母亲道:“银子在那里?” 咬金摸袖,不见了银子,又摸那一只袖,跌脚叹道:“一锭银子,掉在那里去了?”母亲道:“我说是醉话,那里有什么银子?”咬金睁眼道:“母亲若不信孩儿,孩儿就抹杀在母亲面前。孩儿凭着大醉,决不敢欺诳母亲。孩儿今日驮着柴扒,在街坊上村落里周回走转,没有一人买去。驮着柴扒在酒店上吃酒,不想遇着一个财主,武南庄的尤员外,一见如故,拉孩儿回去。孩儿就把几把柴扒,算清旧欠酒钱,跟他到家。他与孩儿结拜兄弟,要同孩儿出去做些生理。孩儿道:母亲在家无人奉养。他说连夜接了过来,先送一锭银子,为搬移之费。孩儿心中欢喜,多吃了几杯,又恐怕遗失了,一路里把衫袖捏紧。不想这作怪的东西,倒在袖桩边钻了出去。这叫做‘ 命里穷来只是穷,拾了黄金变做铜’。你若不信,我如今就驮你到他家去,便知孩儿说话不虚了。”母亲道:“既如此,我如今就同你去。家中左右没有家 伙,锁 了 门 就 去 罢。我 肚 里 饥 饿 得 紧,却 怎 么处?”咬金道:“ 你熬到了他家,只怕吃不尽,消化不及,要囫囵撒出来哩。” 母子出门,咬金将门锁上,驮了母亲,黑暗地里一步高一步低,直驮到武南庄尤员外门首,酒都弄得醒了。
  咬金放下母亲,停一口气,连连叩门。尤家管门的,早受员外吩咐,料他必来。一闻咬金叩门,随即开了,进去报与员外得知。尤通尚未睡,也待咬金到来,听得咬金到了,喜不可言。接进母子,在中堂坐了,尤通即便开言道:“小侄尤通,忝先人遗下些薄产,连年因水涝旱荒,家私日费,目今欲收拾些微本,要往江南贩罗段为商。因各处盗贼生发,恐孤掌难鸣,闻得令郎大哥,是个豪杰,要屈他做一个同行伙计。倘若得利均分,以供老母甘旨。” 程母出自大家,晓事解理,笑道:“员外差矣。员外是富翁,小儿是粗鄙手艺之人。员外为商,或者途中没人伏侍,雇小儿做个后生,月支多少钱钞,做老身养老之费,还像个说话。小儿有何德能,敢与员外结拜兄弟。况且分文本钱也没有,怎么讲个伙计二字,名分也不相称。” 尤员外道:“尤通久慕令郎大哥高义,情愿如此,不敢失言。” 吩咐铺毡,匹立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