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就我大明,亏元人又开了会通河,如今浙直粮饷,进了瓜州闸,由扬州淮上,也直可抵京。只是后世虽得了他的便宜,不知当时也受他无限扰害。
  且不说他在西苑快乐,自古大工大役,必竟役民赋民,况且是开汴河、起东都、筑西苑、造龙舟,如何能不向州县征索。当时隋主,为要起这几件大工,先期传旨:除东都、江都现在兴役地方外,其余附近大州,各差官解银,多少不等,赴洛都协济。山东齐州与青州,都坐了协济银三千两,各州俱各措置起解。早因此打动了一个好汉,却是兖州东阿县武南庄,有一个豪杰姓尤名通字俊达,在绿林中行走多年,其家甚富,山东六府,皆称他做尤员外。他既富了,怎么又做响马?山东迤北一带,若是短路的,拿了条扛子,闪在道儿上,两边土墙缺里,遇着孤客,也做了些营生,但止好劫个单行孤客罢了。若是响马,莫说劲弓短刀,这些所费不多钱,一匹马却也要百十两银子。况且有马便要马房,就要每日的马料。上得料足,这马方走得。若是南边的强盗,只为养不家里活,走了凶心,怎有钱养马?故北边响马,以是有本钱强盗,必定是大户方做得。此人闻得青州有三千银子上京,兖州乃必由之地,意欲探取。但只是想起打劫客商,他不过一起十多个人,就有几个了得的人,也不怕他。这是官钱粮,必竟差官有兵护送,还有所过州县,也拨兵防护,打劫是难。况又客商被劫,虽然来告一张失单,却没一个坐在这厢赔饭钱打官司的理。失主去,官便丢了。这是邻州的钱粮,怕擒捉得紧,不如放下这肚肠罢。但说起人的利心极是可笑,尤员外明知利害,毕竟贪心重了,放不下这三千两银子。正是:
  钱是贪夫饵,徘徊自上钩。
  却想家中,这几个庄客,也都没甚膂力,要寻个好手,与手下人商议:“ 我这武南庄左近,可有埋名的好汉,相寻一人,取此无碍之物,也是一桩大生意。” 手下人晓得主人的意思,答道:“我门街前巷后,虽有几个拨手拨脚的,却是七青八黄的,叫不上好汉。离此五六里之地,原在斑鸠店住的,今自移在此,一个人姓程,名咬金,表字知节。当初曾贩卖私盐,拒了官兵,问在边外充军,遇了恩赦,得以还家。若遇得此人,做事便容易了。” 尤员外道:“ 我向闻其名,你们可认得他么?” 手下道:“小的们也只是耳闻,不曾目见。”尤员外牢记在心,不日要去寻他干事。
  不道事有凑巧,一日尤员外偶过酒家,是日十月天气,忽然作冷,西风刮地,树叶纷飞。尤员外动了吃酒的兴,下了马,走进店家厅上,南面坐下。才吃得一杯茶,只见一个长大汉子,走入店来。那汉子怎生状貌?凭般打扮?但见他:
  双眉剔竖,两目晶莹。双眉剔竖,浓似乌云;两目晶莹,光如急电。疙瘩脸、横生怪肉;邋遢嘴、露出了獠牙。腮边卷结红红须,耳后蓬松长短发,粗豪气质,浑如生铁团成;狡悍身材,却似顽铜铸就。却是一条刚直汉,须知不是等闲人。
  这汉子衣衫褴缕,脚步仓皇,肩上驮几个柴扒儿,放了柴扒坐下,便讨热酒来吃,好像与店家识熟的一般。尤员外定睛观看,见他举止有些古怪,因店小二掇着小菜上来,悄声问道:“这人姓甚名谁?你们可认得他的么?”小二道:“这人常来吃酒的,怎么不认得他。他住在斑鸠店,小名程一郎,不知他的名字。”尤员外听得斑鸠店,又是姓程,就想到程咬金身上。起身走近前来,拱手道:“ 请问老兄上姓?” 咬金道:“在下姓程。”尤员外道:“高居何处?”咬金道:“住在斑鸠店。” 尤员外道:“斑鸠店有一位程知节兄,莫非就是盛族么?” 咬金笑道:“那里什么盛族,家母便生得区区一人,不知有族里也没有族里。只小子叫做程咬金,表字知节,又叫程一郎。员外问咱怎的?” 尤员外听说就是程咬金,就像拾了活宝的一般。正是:
  却疑踪迹云泥隔,岂料英雄入彀来。
  问道:“为何有这些柴扒,敢是卖的么?” 咬金道:“差也不多,小子家中止有老母,全靠编些竹箕,做两个柴扒养他。今日驮出来,没有人买,风大得紧,在此吃杯热酒,也待要回去了。请问员外上姓大号?为何问及小子?” 尤通道:“久慕大名,有事相烦,且是一主大生意。只是店里不好讲话,屈到寒家去坐了,才好细细商量。” 咬金道:“ 今日遇了知己,但凭分付,敢不追随。只是酒在口边,且吃了几碗,到宅上再吃何如?”
  酒逢知己千钟少,拚向垆头一醉眠。
  尤通道:“这却甚妙。” 就拉他同坐一桌。一个富翁与那一个穷汉对坐,店上多少人看了,掩口而笑。他两人只是吃酒,吃了几大杯,尤通算了帐出店。咬金道:“这几个柴扒儿,就作了前日欠你的酒钱罢。” 拱手出店。尤通先时有匹马来,朋友同行,不便骑马,先着人打回,与咬金同行。
  到了家里吃茶过了,促膝而坐,说:“连年水旱,家道清乏,要出门营运,路上难走,要求老兄同行,赚来一半平分。”咬金道:“你要我做伙计么?”尤通道:“这却说差了。小弟久仰义勇,无由一见。今日得会,只要借着营运为商,我两人做了一处。今日订交之始,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