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焚饷十万,当为保护 。”言罢,巫师又连连呵欠,算是醒了。晓岚是读书明理的人,料定是诡言惑众。那明玕、玉台两个人,说得活灵活现,怎样打寒噤,怎样梦魔,晓岚拗他们不过,只得一一遵命。三日和尚,四日道士,上天表,解星宿,拜忏放焰口,闹得七颠八倒。明玕的病格外厉害了。他本有一个小女,才能牙牙学语。明玕知道疾不可为,便将小照交其亲女,并口占一诗道: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
  他时话我生平事,认取姑苏沈五娘。
  晓岚看得明玕已是灯烬油干,奄奄一息,便叫玉台挣扎起来,料理后事,又匆匆到温公那边去了。是晚得着赦回的谕旨,并赏还编修,温公又赏了宫傅衔。忙着谢恩折子,不能归宅。
  夜间恍惚梦见明玕,不意壁间钢瓶堕地,一悸而醒。次早赶紧 往告消息,博她一喜。她仍是昏昏若睡。玉台道 :“明姊说昨宵似见主人,忽有大声若雷,至今尚是惴惴 。”晓岚道 :“我亦梦之。她生魂已离,不可救矣 。”明玕张目向晓岚一顾,含泪而逝。晓岚念她随行万里,扶病登程,现在已有归期,他竟遽然怛但化,青磷飞血,紫玉成烟,晓岚便抚棺痛哭了一番。
  在那遗照上题着二绝道: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稀。
  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疑。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钢瓶堕地时。
  又将她的经过事实,纂入笔记道:侍姬沈氏,余字之曰明玕。其祖长洲人,流寓河间。其父因家焉,生二女,姬其次也。神思朗彻,殊不类小家女。常私语其姊曰 :“我不能为田家妇。高门华族,亦必不以我为妇,或者其贵家媵乎?”其母微闻之,竞如其志。性慧黠,平生未尝忤一人。初归余时,拜见马夫人,夫人曰 :“闻汝自愿为媵,腰亦殊不易为 。”敛衽对曰 :“惟不愿为媵,故难为耳!既愿为媵,亦何难?”故马夫人始终爱之如娇女。尝语余曰 :“女子当以四十以前死,人犹悼惜,青裙白发,作孤篱腐鼠,吾不愿也 。”亦竞如其志,卒时年仅三十耳。
  明玕的遗梓,暂停僧寺。将所有文书章奏,晓岚一一交代温公,预备长车入关。晓岚带着一妾一女,一棺一仆,迤逦进了京城。请安召对,今在四库馆纂修上行走。明玕的柩,叫女 儿伴着回籍。这里又纳了一两个妾,前前后后,不止十二金钗。
  这是乾隆全盛时代,京官的妾,莫多于纪晓岚;外官的妾,莫多于毕秋帆。
  这秋帆更是风流不羁的人物。他原籍是江苏镇洋,却一直在京中处馆。所有服装衣履,都是伶人琴言接济他的。到得秋帆状元及第,琴言还称他做状元夫人。不到十年,已拜陕西巡抚的官阶。秋帆深知寒畯况味,凡有一技一艺的,无不搜罗幕下。那孙渊如、洪稚存这一班名士,尤其礼隆币重,待作上宾。
  每年更提出积俸万金,遍惠贫窭,实是宋牧仲后的一人。平时诗酒遨游,一部笙歌,并不回避群客。朔嘲髡职,举座粲然。
  秋帆尤喜积聚古书,宋椠元刊,往往爱不释手。有时中宵校勘,竟不归房。
  这班列屋而居的,春月秋花,那里肯等闲度郤?目成心许,难免各有知音。秋帆不痴不聋,难作家翁。料定此辈女流,见色色好,见财财好,谁能防范得许多。只要面前清清白白,不留痕迹,也就罢了。毕夫人更不来管这等闲事,妍的媸的,长的矮的,她总对待得和颜悦色,从没有一点妒忌。秋帆喜得无拘无束,把那闲花野草,都捧上玉宇琼楼。这班人不但不感激你抬举她,反要埋怨你冷落他。这个道 :“主人年也老了,那里养赡得到底?”那个道 :“主人宠也多了,那里欢爱得到底?”起初不过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弄到后来,少年幕客,竟带了侍姬,双飞而去了。秋帆想着这幕客,马工枚速,确是有用的材料,那侍姬来不数月,只在宴会上,与幕客见过一二次,居然灵犀互通,彩凤相随,这不是昆仑奴盗红绡的手段吗?
  料想走亦不远,便唤得力武弁,飞骑追获,取那两颗首级复命。
  武弁领了一口刀,正要出去,毕夫人走进笺押房来,指着秋帆道 :“老爷你太不达了,此种侍姬来也不增,去也不减。 她既然不愿居此,天空海阔,任她去罢。况且这事也算不得家丑,老爷弄这班侍姬,未必个个想她三贞九烈的。她只是糟蹋她的身体,老爷何尝关碍你的名誉?这幕客更不必追究了,他两人一无所有,未尝取你一草一木,何必造孽,使他骈首受戮呢 !”秋帆哈哈大笑道 :“夫人言之成理,我也恍然大悟了。
  ”便在桌上提起笔来,疏疏落落写着几行道:执事有桑中之喜,竟学中公巫臣。窃妻以逃,若能早为我言,此等无主名花,尽可移根而去也。惟闻濒行仓猝,襆被相偕,计亦左矣!白金三百,聊壮行色。后会有期,各宜努力。
  写里便收回武弁的刀,取银三百两,连同这信,必须追给,武弁匆匆走了。夫人又对秋帆道 :“老爷署内朝朝寒食,夜夜元宵,要算得‘门迎珠履三千客,屏列金钗十二行’了。这些表章以贤路,润色儒林的事,封疆大臣应该提倡的,妾身何敢相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