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沙氏杏奴的话,奏明雍正,准谕宗人府注册。郡王退朝后,再审隆科多。隆科多已知朱笔被偷,便对郡王道 :“我为他人干什么事来,还想活吗?”郡王会同三法司,拟定斩立决罪名,奏了上去。忽然雍正下了一道恩旨道:隆科多所犯四十款重罪,实不容诛。但皇考升遐之日,召朕之诸兄弟及隆科多入见,面降谕旨,以大统付朕,是大臣之内承旨者,惟隆科多一人。今固罪诛戮,虽于国法允当,而朕心实有所不忍。隆科多忍负皇考及朕高厚之恩,肆行不法,朕既误加信任于初,又不曾严行禁约于继,惟有朕身引过而已。
  在隆科多负恩狂悖,以致臣民共愤,此伊自作之孽。皇考在天之灵,必昭鉴而默诛之。隆科多免其正法,于畅春园外附近空地,造屋三间,永远禁锢。伊之家产,何必入官?其妻子亦免为奴。伊子岳兴阿着革职,玉桂着发往黑龙江当差。钦此。
  隆科多既经禁锢,这些趁火打劫的,我参田文镜,你参鄂尔泰,他参李卫。那田、鄂原是扳摇不动的。李卫这一本,参他纳贿卖官,有凭有据,还指定李卫第十二妾三荫子是过付。
  这三荫子是扬州“瘦马”出身,年纪只有三七,生得花娇柳軃,算是二十四桥的翘楚。但她系生长北里,阅历甚深.舞弄亦捷。李卫在浙江巡抚任内,本来只有十个姨太太,他忽然 拣了西湖岳王坟前一块隙地,要造起花神庙来,想把这些姨太太浦,朔作花神,自己塑在中间,总司花令。但十二月还缺两个,在苏、扬备购一妓,凑足此数。又将收房宠婢,塑作闰月花神。鸠工庀材,一两个月便落成了。这花神庙中座一个男像,左右十三个女像,都是星冠羽衣,飘飘有凌云之致。手里各人还捏着司月的花,曲槛雕阑,明窗净几。神龛外面挂着一副楹帖,是: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一块横匾,写着“湖山春社”。
  李卫还带着十二个姨太太,画船箫鼓,在庙里嬉春。后来移督他省,将姨太太一齐带去,其中要算三荫子最为得宠。她弄的手脚,也真不少。若是李卫不肯,她拉胡子,拧耳朵;怒了又喜,喜了又怒,总要李卫答应才罢。这时,李卫在总督任上。
  三荫子有个乡亲,却是扬州盐商,保举了候补知府。寻着三荫子这条门路,想署一署事,显辉显辉。三荫子居然索价二万,前途允许下来,只等挂牌付款。偏是李卫出外大阅去了,到得回省,接二连三的公事,三荫子无暇代求。这晚从签押房退出来,便赴三荫子房里。三荫子为着这事,自然格外逢迎。
  李卫正待上床,三荫子身边掏出一张名条来,写着三品衔候补知府黄日照,求大人恩委署缺。李卫一看道 :“你得他多少银子?这人是有名的钻营好手,我正要参他呢 !”三荫子道 :“这是我的表兄,看我面上调剂他一个缺嘛 !”李卫道 :“这却应承不来,这种人我怎样交代藩司呢?”三荫子道 :“我嫁了 你做总督的夫人,连娘家的亲眷,不肯抬举一点,我有何面目见人呢?”言罢便滚下泪珠来了。李卫道 :“不要哭,再想法罢 !”三荫子逼着李卫,三日内要回信。李卫无可如何,叫藩司委了一个简缺,三荫子二万到手了。
  不道这知府急于捞本,添了许多意外收人。属员被他剥削不过,到省时禀明总督。李卫是外强内荏的,下了一道通札,叫属员廉洁奉公。这知府认定有三荫子的靠傍,毫不知改,弄到声名狼藉,藩司只好将他撤任了。那知府想到二万纹银,只做了半年知府,大觉吃亏,便托原经手来找三荫子。这消息早传到一班同僚耳朵里,沸沸扬扬,御史便闻风弹劾。
  雍正知道这是不能留中的,一面叫李卫明白回奏,一面钦派大员驰驿前往查办。李卫料定雍正的脾气,是最忌饰说的,把该知府如何行贿,侍妾三荫子如何求情,一五一十,奏将上去。后面还说道臣解职在署,听候查办。那钦差早已到省了,先传藩司问话,然后命藩司护理督篆。李卫照复奏的话,递了亲供,并将三荫子交案听审,说犯官准情是实,得贿是虚,究竟贿事有无,及贿款多少,须该知府与三荫子当堂证实。
  钦差想到,李卫是雍正心腹,不好十二分认真研鞫,将错就错,把知府当做三荫子表兄,说道三荫子嫁李卫时候,该知府曾送奁资二万,到得该知府候补到省,三荫子为酬报起见,求李卫将该知府拔委。李卫曾札藩司审查资格,与署事颇相符合,是以照例委任。该知府才不胜职,李卫已经撤省。是李卫虽顾私情,未悖公事。惟不知远嫌拒绝,应实降二级调用。该知府自恃豪富,辄以白镪诱人入罪,殊属卑鄙无耻,应行革职。
  三荫子身为贵妾,为私亲代求差缺,亦属不应为而为,姑念女流,交李卫严加管束。纹银二万两,既系奁资,并非贿款,免其交出充公。钦差合衔具奏,雍正自然照准,把李卫改了革职 留任,还说李卫事虽有据,心实无他。一场大大的风波,消洱得泯然无迹。总算晦气了这个知府,钱也花了,官也革了。李卫过了半年三月,早经销去处分。倒是三荫子受此打劫,防得几个姊妹们嘲笑她,她弄的钱已尽够了,借着归宁,别了李卫,扬州去了。李卫此番虽没有损失,总是一个痕迹,从此格外谨慎,与田、鄂果然鼎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