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恭先授着李阉的激刺,后受着荣相的奚落,自此神经有点感觉,比那班藉口变法的臣僚,格外来得镇静。老佛爷暮年 苦境,连光绪都不能相谅,每到殿前召见,终有不豫的颜色。
  翁同解是逐了,汪鸣銮是摈了,朝臣你争我夺,与荣相国相抗的,只有个庆亲王。庆亲王名叫奕劻,从四品宗室,连升带袭,竟至赏食亲王双俸,确是满人的领袖、枢府的机关。朝臣为着变法自强,不特奉天、吉、黑要改行省,连江苏、江宁两部分外,还要添个江淮巡抚。庆亲王是悬格招贤,这江淮巡抚议定后,便叫江苏巡抚恩寿调补。这恩寿便是替沈仲馥调停家事的。
  恩中丞正待摒挡就道,不意在江苏任上,闹出一段秽史来。正是:符竹遥颁方拜命,墙茨不扫竟贴羞。
  欲知后事,且听下文。 
  第六十九回订鹣鲽衅起恩中丞 寄螟蛉情联继方伯
  上回说到恩艺棠调了江淮巡抚,忽然闹出秽史。艺棠在苏州,本来用人行政,都是仗着贿赂,他却搜括拢来,都去报效那庆亲王。庆王颇想把艺棠调署两江,不料袁慰亭已保了周馥,艺棠在苏州早站不住,才来谋这江淮一席。江苏人利他远去,正待摒挡起程,偏是他的叔父景星,从福州将军告病,开缺回旗,道出苏州,艺棠留他在拙政园小住。艺棠前往谒见,这位景将军,已经霜髯雪鬓,老态龙钟,扶了一枝短筇,佝偻出来。
  艺棠照例见礼请安,只见门帘一闪,一个汉妆妇女露了半面。
  景将军道 :“进来吓,替二爷磕头 。”艺棠站了起来,那妇女早婷婷袅袅拜了下去,这面自然回答。景将军叫他在下首坐着。
  问问艺棠江苏风俗如何?民情如何?江淮辖境,共有多少?几时可以到任?艺棠随嘴敷衍,眼光早注在妇女身上。这妇女是景将军的宠妾,前年入都觐见,在上海妓馆里,用五千金购得的,金装玉裹,罗绮缤纷,年纪才二十一岁,却生得修眉圆靥,风致嫣然。他原籍说是扬州,裙下双翘,更觉峭如菱角。景将军在衙门里,替他造了几间妆阁卍廊竹槛,清簟疏帘,要算得 十分体贴。谁知这宠妾为着红颜白发,相对寡欢,凭你百样趋承,他总看得绝淡,春花秋月,暗里消磨。景将军又家法极严,除几个老媪雏鬟,便是五尺的小童,也不准入中门一步,弄得这宠妾笯鸾囚凤,裹足深闺。什么春夜观灯,秋宵赏月,一概说非妇女所宜。每到将军出辕,还要叫宠妾换了粉底软鞋跌坐榻上。这样的防闲慎密,真当得“禁脔”二字,所以这宠妾在闽三载,署中的贴身奴仆也未曾轻易一面。此时为着艺棠,亲情既是胞侄,官阶又是巡抚,料不至觊觎他这宠妾。艺棠也知道乃叔的脾气,看得宠妾在坐,谈了一番,便辞退了。这颗心却不能忘这宠妾。景将军在苏州还有几个朋友,有时邀他看看虎丘,游游山塘,艺棠趁着这点空隙,便去同宠妾谈谈,或者借着内眷的名,请宠妾前来宴饮。大凡女子对着男子,能相见必有长谈,能长谈必有笑语,到得有了笑语,其事便不可问。
  艺棠对着这宠妾,如此稠密,如此殷勤,这宠妾人非木石,岂不知感?起初还格于名分,有点顾忌,后来一面倾慕,一面感欢。况且艺棠年方强壮,仪表堂堂,备位封圻,一呼百诺,比到这老将军三战三北,自然相隔霄壤,欢爱的心,同势利的心,双方激刺,念念的记挂艺棠。艺棠料定事已成熟,乘那清晨老叔未起,闯进房去。宠妾靠着榻上,只穿了上半短襦。艺棠涎脸着道 :“侄儿替婶子请安 。”跪着弗起,宠妾将鞋尖在艺棠额上一点,艺棠握住双鞋,扑哧一笑,从此鹣鹣鲽鲽,誓订三生,拙政园里,曲院空亭,都有他两人的鸿爪,只瞒着老将军如铁桶一样。江北衙署修葺完竣,几个电报发来,还派了委员前来迎接,艺棠尚一再延缓,深宵微服,总在拙政园里盘桓。
  景将军性本多疑,看这宠妾神气慌张,露点鬓乱钗横的痕迹,又见艺棠面色惭沮,言语支吾,这个闷葫芦,终须设法打破。暗地里叮嘱婢媪,叫他们随时留意,自有重赏。这晚艺棠 又来话旧,宠妾伺候老将军安睡,便坐在床畔抽烟,外面咳嗽一声,宠妾便匆匆而去。小婢偷看两人从西廊绕进,回身去报告这老将军。老将军叫小婢前行,黑魆魆摸出房门。廊下月明星稀,听得耳房内似有声息,老将军究竟幼习骑射,膂力比人强健,兼且愤火中灼,一脚踢去,房门早已倒地,一张藤榻上双横大体,莹白如脂,老将军睹此情形,只气得嗦嗦的抖。两人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景将军对着艺棠叱道 :“你这不成材的浑蛋,你欺负他,便是欺负老子!你做到封疆大吏,干这没廉耻的勾当,明日告诉你的僚属,问这件事该办什么罪?藩司已经护院了,叫他照奏上去,恐怕老庆也保全你不来!
  ”艺棠带哭带求,景将军痛痛的杖了几十下,说 :“还不起去!
  ”艺棠还问 :“宠妾怎样处治?”将军道 :“这是我的人,自有家法,你好意思问到他吗?”艺棠一溜烟跑出拙政园,仍旧惦念这宠妾,次早拙政园家人来报,说姨太太暴病殁了,叫这里帐房去购买棺衾等件。艺棠心如刀割,很怪老叔手段太辣,深悔自己风声太露。这些内眷更加诧异,说姨太太不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