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功书”着交和珅、纪文达率领南斋各翰林详细记叙,不得过事铺张;至上尊号一节,着无庸议。那班文学大臣得了这个圣旨,便忙着起草的起草,修正的修正,缮写的缮写。那乾隆帝也常常亲自到南书斋里来察看。

  南书斋里,以纪晓岚为首,凡是皇帝进出起坐,都是纪晓岚陪奉着。看看到了大热天气,那部纪功书,快要完工,纪晓岚是怕热,为了这编纂的事体,他只得忍着热,天天到南书斋里来督看着。他每到午后,打量皇帝不出来了,便赤膊盘辫,高坐在炕床上,拿着一柄大蒲扇摇着风,嘴里嚷着热。有一天,他正脱去衣裳,把辫子盘在头顶上,正盘到一半的时候,忽听得院子里有唵唵几声喝道的声音,知道皇帝来了,慌得那班翰林,各各在坐位上站了起来,低着头候着。纪晓岚已来不及穿衣服了,一时无可躲避,急向炕床底下一钻。屏声静息的缩着。只听得一阵靴脚响,乾隆帝与和珅说着话。和珅又说了许多恭维皇上战功的话。乾隆帝又吩咐:这纪功书编纂完了,赶着再编六巡江浙的游记。着和珅纪晓岚两人督率各翰林,细细地编纂;总须实事求是,不可过意铺张。那和珅听了,口称“领旨”。

  接着,皇帝问道:“纪晓岚到什么地方去了?”那领班的大臣奏称;有私事去去便来。乾隆帝又问道:“这部纪功书定了名目没有?”和珅奏称:暂时定名《十全大武功记》。乾隆帝听了,呵呵大笑,说道:“如此说来,朕便称‘十全老人’罢!”接着皇帝便下座来,走到各大书桌前随手翻着看那文稿。这时满屋子静悄悄的,连咳嗽声儿也没有。纪晓岚这时趴在炕板底下,气闷得厉害,那汗珠儿似下雨一般直淋下来,热得他撑大了嘴喘着气。半晌,他侧着耳朵听听,外面毫无声息,他以为皇帝已经去了,再也忍不住了,便伸出头来,大声问道:“老头子去了吗?”把满屋子的人,齐吓了一跳。乾隆帝十分诧异,连问:“谁在那里说话?”吓得大家不敢说话。到底是和珅的胆大,回奏说:“听去好似纪晓岚的口音。”乾隆转过身来,对着炕床喝问:“谁在里面?”只听得炕下面有人说道:臣纪文达在炕下。皇帝问:“为什么不出来?”纪晓岚回奏说:“臣赤身露体,不敢见驾。”乾隆帝说道:“恕你无罪!快出来说话。”纪晓岚听了,巴不得一下,从炕板下面钻出来。纪晓岚的身体高大,爬了半天才出来;看时,他上身赤着膊,浑身汗珠儿淌着,满粘着灰尘泥土。乾隆帝上炕去坐下,纪晓岚吓得只是跪在地下磕着头。隔了半晌,乾隆帝冷冷地问道:“你这‘老头子’三字,是给朕取的绰号吗?”纪晓岚不敢作声。乾隆帝又说道:“你是文学侍从大臣,肚子里是通的;如今且把这‘老头子’三个字讲解给朕听听,若讲得不差,便恕你无罪。”那纪晓岚到底是和皇帝亲近惯的,便大着胆奏说道:“皇上莫恼,且听臣解说。老头子三字,是京中唤皇上的通称。皇上又称万岁,这不是‘老”吗!皇上是一国的元首,这不是个‘头’吗!皇上又称天子,这不是个‘子’吗!‘老头子’三字是尊敬皇上的称呼,并不是诽谤皇上的绰号。”纪晓岚说到这里,乾隆帝忍不住说他解说得好。从此以后,这老头子三字,宫里人人唤着;乾隆帝有时听得,也不生气。

  一转眼,到了乾隆六十年。乾隆帝暗暗的把让位的典礼筹备舒齐。这年九月初一早朝,众大臣在勤政殿上朝,乾隆帝下谕说:“朕即位之初,便对天立誓:如能在位到一周花甲的年数,便把皇位传给太子,不敢和圣祖在位六十一年的数相同。如今已是乾隆六十年了,朕已遵照列祖的成例,把太子的名字写好,预藏在正大光明殿匾额后面。”便立刻派满、汉两位相国,带同内监们,到正大光明殿上去,把那储藏太子名字的金盒拿下来。当殿打开一看,见上面写着:“册立皇十五子嘉郡王颙琰为太子。以乾隆六十一年为嘉庆元年。”有承宣官当殿把诏书宣读过,文武百官一齐跪贺过;退朝下来,又赶到毓庆宫去贺太子的喜。那嘉郡王一面接过诏书;一面接待众官员。又自己对众人说了许多德薄寡能的客气话。百官退出宫以后,忙赶到父皇宫中去谢恩。那时太子的生母魏佳氏,已封为第一贵妃;见了他儿子,又劝勉了一番。

  到了第二年元旦早朝,乾隆帝御太和殿,行过禅位礼,把那传国宝玺亲自授给嘉庆皇帝,称做仁宗睿皇帝;又尊乾隆帝为太上皇帝。嘉庆虽说做了皇帝,那臣下上奏章,都称着太上皇、皇上;所有一切奏章,都须送给太上皇阅看。便是那军国大事,也须由嘉庆皇帝去请过太上皇的训,才可以执行。因此这位嘉庆帝,却十分不自由。嘉庆帝是很孝敬太上皇的,便也不以为意。

  这一年是太上皇八十六岁万寿,不但文武百官都来贺寿,便是那满蒙回藏各盟旗的贝勒台吉,以及各外国使臣,都来上寿。皇上下旨,在太和、中和、保和三个大殿上赐宴;又召集各省官绅,年在六十岁以上的三千多人,在圆明园中举行千叟宴。太上皇在宫中,带领妃嫔皇帝皇后各皇子福晋开一个家宴。嘉庆皇后,便是喜塔腊氏,当时皇后拜过太上皇的寿,太上皇便亲自将孝贤皇后遗留下来的帽珠和朝珠赏给喜塔腊后,又把许多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