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颤神酥声喘喘。
  这番大战,直到东方发白,方得云散雨收。韩氏觉得快畅,叫声:“我的亲哥哥,世间有你这妙人儿,可恨我不得嫁了你。你娘子不知怎从修来造化,却得做你的老婆。”盖虎儿道:“小弟实不相瞒,为因看不上眼,遂没娶亲。若得好姐姐这风流标致人儿,成其夫妇,咱就日日跪你拜你,把你做活观音看承,也不枉人生一世。”次日韩氏不放盖虎儿回去,拚把酒儿菜儿多赏些与两个婆娘、一个小厮,谁来管他。一连住了五夜,谁知:
  可口味多终作疾,快心事过始为殃。
  却说李自成住在延安府十余日,保养身体依旧雄壮,又想回家叙叙旧情。此夜偶因天晚,归不及,就宿在十里铺地方。再也睡不着,耳热眼跳,好不难过。心里想道:“是我久别娘子,想念所致。啐,啐,啐,明朝此时,我把她提起小脚儿捣进洞里了,何必恁般想她。”索性放开念头。才睡去,身子已走到自己房里。只见一个后生,捧倒了韩金儿,在那里大弄。不觉怒从心起,拔出刀来杀后生,被他走了。回刀却杀死了韩金儿。陡然惊醒,却还睡在饭店里。道声诧异:“如何正将回家,有此梦?”眼巴巴等到天明,打发了宿钱,也不吃饭,走回双泉堡。
  正得到门首,想了一想,不去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听得哑的一声门响,却是李招开门。见了家主,有些慌张模样。李自成越越疑心,喝道:“你这小狗攘的,为何这等慌张?”李招此时几乎惊杀了,哪里还做得声。李自成大踏步进去,直到卧房门首。侧耳一听,里边哼哼唧唧了一会儿。忽然韩金儿一声浪气,连叫:“亲哥哥,咱要快活死也!”李自成大吼一声,把门只一脚,踢将进去。只见一个人打被里钻将出来,提了一件棉袄却待要走。被李自成一刀劈去,那人把绵袄一架,夺路鸟飞去了。韩金儿见是丈夫,吓得面如土色。精身子跪在地下,禀告饶命:“我再不敢了!”话未完,被李自成只一刀,把头已是劈开。可怜红粉佳人,只为贪花,害了性命。
  李自成见妻子已被杀死,奸夫又被走了,又气又苦,心头小鹿儿乱撞,思量要收拾些细软逃走。谁知事机不密,却被邻舍察觉。都三三两两走拢来,围住了李自成问其缘故,竟走不脱了。有一个王保甲,怕李自成走了,连累地邻吃官司。又怕他英雄了得,不便擒拿,便哄他道:“从来为奸情杀了老婆,自首到官,还要给赏。是大丈夫之所为,何须着忙。”众人一齐撺掇,李自成只道是真,竟同邻里赴县出首。
  此时米脂县缺了知县,却是本府艾同知掌印。他做官明白,不贪也不廉,不肯拗曲作直,一府都感激他。其日,一班地邻同了李自成当堂出首。李自成禀道:“妻韩氏,因小人不在家,竟和奸夫停眠整宿。小人早起回家,亲见奸情,被奸夫夺路走了。小人义愤将妻杀死,特来出首。”地邻也是一样说话。艾同知道:“妻子不良杀死,虽是正理,只是捉奸捉双。若是当场捉住,双双杀死,不但无罪,抑且有赏。今只杀了你妻,于律不合,难说公平无事。”就吩咐手下人带着批,着二衙孟县丞下乡相验,然后听审。
  登时一班人,连夜跟随孟县丞往双泉堡来相验。韩氏身死,哄动了无数人,都来视看。到得家里,不料李招已报知韩婆了。带了许多真真假假的乡亲,把家里已抢个半空。韩婆儿已写有状词喊禀。
  孟县丞相验已毕,随带一干人到县讨保,本犯监候。明日传梆,回了艾同知的话,封进韩婆子的状词。艾同知即批早堂听审。少停升堂放告,投文已毕,就审这件事情。艾同知先叫李自成,次叫韩婆子。两人说话,迥乎不同。他状上为“无故杀死发妻事”,艾同知道:“也难说无故杀死”。然后叫地邻来问,与李自成一般。艾同知又问是结发吗?李自成禀称是二婚。艾同知道:“捉奸杀死,这不再消说了。但不是当场捉获,只杀一人。虽不偿命,难免减等之罪。”把李自成喝打二十板,权且收监。韩婆子再三喊禀,只是不理,吩咐退堂。正是:
  纵使人心坚似铁,难逃官法凛如霜。
  李自成到了监中,晓得他是从容的,反来奉承他,与他摆酒接风。晚间一个丁门子,是艾同知用人,来与李自成悄悄打话,要他“烧炷香”,方可从宽结案。李自成道:“家中已被抢尽,父亲、侄儿都往他乡未回。须得召保出去,方能措办。”丁门子回了艾同知话。登时召保,自成保了出来。把房子、田地尽数不留,一总卖了五六百两银子。央丁门子送了艾同知二百两,才复出审单道:“李自成因妻韩氏不良而杀,却无奸夫同杀为证,何以服人?况不合律。姑拟徒,俟获奸夫再审。”李自成大怒道:“明明奸情杀了淫妇,理之当然。如何得了我银子,又问我徒罪?我到上司那里去告,说有丁门子是过付。”丁门子知道这话,慌了手脚。进衙禀了艾同知,说他如此如此。
  艾同知仍旧佥出牌来,拘这一班人复审。李自成明知漏泄前言,这一番必然送了性命。一时怒发,提了明晃晃的刀,恃自己力大,衙门人又不提防,赶到后堂,正值艾同知佥押,把刀一搠,正中前心。又刺伤了一个书办。众人见他凶恶,况又手无寸铁,如何抵挡?被他提刀洋洋出城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