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人星夜走到汴京进表仁宗。仁宗览奏,惊叹曰:“狄青兵败,南蛮长驱而进。朕之社稷,毕竟难保。不能为先人守业,却有何颜见之于地下乎!然先帝何幸,得遇六郎。朕今生不逢辰,而无若人。设有若人,南蛮安敢正视中原!”言罢,包拯奏曰:“陛下不叹及六郎,臣亦忘之。今有六郎之子宗保,其人告老在家,乞宣来问取征蛮之策。”仁宗允奏,即命侍臣往无佞府中宣召宗保。宗保正在金水河边散步,吟诗云:
  金水河头辇路分,深沉庭院柳如云。
  春来天上浑无迹,月到花阴似有痕。
  曲蘖酕醄高枕卧,莺声宛转隔窗闻。
  千金难买相如赋,谁似相如善属文。
  吟罢,忽家丁来报朝廷遣使臣来召老爷,今在府中等候。宗保听罢,忙回府接旨。与使臣相见毕,即同使臣趋朝拜见仁宗。仁宗赐坐于侧,见宗保发髻皓然,愀然不乐,意其不堪领兵出征,乃言曰:“久不见卿,今已如此老矣。”宗保曰:“日月如流,不能久延。且无妙药驻颜,故不觉雪满乌巾。今日圣上宣召老臣,不知为着甚事?”仁宗曰:“卿尚不知朕社稷危在旦夕。今南蛮叛乱,侵犯边疆。朕命狄青、魏化征剿,岂意狄青失机,被贼夺旗斩将,朕之地土,已陷没千里矣。”宗保曰:“陛下今宣老臣,将欲何为?”仁宗曰:“特因卿久居兵革,军机惯熟,故宣来参酌征剿蛮贼计策。今见卿年迈,心甚不快。使卿少壮,烦一往焉。南蛮安敢如此长驱而进!”宗保见仁宗说他年老,乃曰:“陛下说臣老,乞御厩牵过马来,御库取过盔甲、刀枪、弓箭来,伏望陛下恕臣死罪,待臣当殿前试演一番,看老不老。”仁宗即命武士牵马取枪甲等件。武士须臾取到,宗保俯伏请了罪,拿下朝冠,脱了朝服,带盔穿甲,取过硬弓,连拽折了数张。又拈枪在手,唤武士打马放缰前走。宗保举步如飞,向马后赶上。踊身一跃,跳上了马。绰枪左挥右刺,于殿前往来一巡。遂跳下马来,跪于帝前言曰:“陛下说还可用否?”仁宗笑曰:“矍铄哉,是翁也。”遂亲降阶扶起宗保,乃命设筵宴宴宗保。酒至半酣,仁宗从容谓宗保曰:“卿可前去代狄青掌元帅之印。但少一先锋。”宗保曰:“吾儿可挂先锋印。”仁宗曰:“文广年幼,未便可当此任。”包拯曰:“知子莫若父。杨元帅自以为可即可矣。否则军伍凶行,彼岂肯自误耶。”帝允之。是日宴散,有诗赞宗保为证:
  曾于海内擅威风,老眼年来一半空。
  已向林泉寻九老,又从殿陛会诸公。
  古今有几风流将,天壤无双矍铄翁。
  早遣提师居阃外,岂容寇贼逞英雄。
  次日仁宗命宗保统羽林军五万,前去代狄青领元帅之印。文广代魏化领先锋印。宗保领旨归府,将圣上调遣之事告穆夫人。穆夫人曰:“夫君老矣。妾年五十始生文广,儿又幼小,倘有疏失,怎生区处?”宗保曰:“吾已筹之熟矣。不必夫人忧虑。”遂令手下整顿起行。有诗为证:
  宝匣行披紫电辉,气冲牛斗耀旌旗。
  欲平夷虏南侵患,先竖中军杀伐威。

第七卷

宗保领兵征智高
  却说杨宗保次日出朝辞帝,领兵起行,望柳州进发。侬王闻知宋君遣兵来救,乃撤围退回长净关去了。宗保大军不日到了常胜镇,狄青等接见宗保。宗保将圣旨宣读毕,狄青即捧印递与宗保。见宗保须鬓皓然,乃冷笑朝廷如此遣将,安能取胜。宗保见狄青冷笑,大怒,唤左右擒下狄青,绑出辕门枭首。狄青曰:“我无罪名,何敢妄自诛戮?”宗保曰:“适来递印冷笑,有失威仪。汝既轻慢,下皆不恭。吾安能统众以破贼哉!假令圣上见老不用则已,若用之时,将印挂我,亦必敛容相授,使下有所敬畏。且今日来代领印,出自圣裁,岂我贪权慕禄而夺汝之兵柄耶!”言罢,喝手下推出斩之。文广急跪下告曰:“父亲才到军营,即斩元帅,恐于军不利。”宗保曰:“某自十三岁随父出征,统率大军,遇不用命者,即斩之,有何不利!”文广又曰:“狄太师朝廷大臣,圣上所宠任者,今日不请旨斩之,恐圣上见罪。”宗保曰:“只看圣上分上,饶汝残生。我岂怕汝为太师耶!”遂放了狄青。狄青被宗保耻辱一番,收拾回京。沿途痛恨宗保,乃曰:“不把此贼灭门绝户,誓不为人!”不在话下。
  却说宗保令军士扯起杨家令字旗号,摆开阵脚,出马与侬王天子打话。侬王天子见宗保须鬓雪白,又见手下一清秀孩童披挂端坐于马上,遂问军士曰:“汝等知此老人与那孩子否?”军士曰:“那老者是元帅,那孩子是先锋。”侬王听罢,微微冷笑,暗忖道:“宋朝无人物如此,若早知道,提兵北向中国,天子已被我做多年矣。”遂言曰:“日前狄青硬抗我师,几致丧躯。汝今较之狄青,半做土臭,尚来提兵出阵而为元帅!那个孩童,口尚乳臭,乃挂先锋之印!中原人物,自此观之,寥寥然,尽在吾目中矣。老将知事,早早拜伏马前,他日不失王侯之封。不然,此剑利害,决不相饶。”宗保闻言,呵呵大笑,言曰:“汝曾闻曩者破天门七十二阵,擒萧太后之人名否?”侬王天子曰:“彼女流也,被汝所欺。吾非女流,敌岂容易!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