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老是道义之交,你把杜月芳私订终身的事也做在韵文里面,不免令人难堪 。”寿姑道:“这是祝大伯定下的锦囊妙计,倘不依着他做只怕亲事上便有妨碍 。”李典史道:“那么你把文徵明和杜月芳会面的事一字休提,只从开启画箱遇见文徵明说起,好教杜颂老看了不至十分难堪 。”寿始从了父命 。他的韵文本有五章,现在删去了二章,只有三章 。另行誉清粘在另一画箱的里层,预备明日给杜姓的来人取去…… 。
  到了来日,枝山来见李一桂,便道:“老友饱受虚惊了,昨天的事要没有乱砖头出力营救怎会立时省释?”李一桂笑道:“谁是乱砖头?只知道救我出狱的是文徵明文解元 。”枝山笑道:“乱砖头便是文解元,这是令爱替他上的徽号 。昨天我问令爱画箱中不装书画装的什么?他说装的乱砖头……”这时候寿姑也来见祝大伯,报告这四言韵文删存三章,尚有两章说的是杜月芳私订终身,家父以为碍着杜翰林面子,因此删去了 。“枝山道:”删去了也不妨,这删存三章可否念给我听?“寿姑点了点头便琅琅的念道:
  怪哉画箱,奇哉画箱,出彼绣闼,入我闺房,不见书画,乃见文郎 。吁嗟文郎,云何潜藏?
  怪哉画箱,奇哉画箱,中有人兮,韫椟而藏 。纳履瓜畔 。整冠道旁 。人言可畏,飞短流长 。
  怪哉画箱,奇哉画箱,中有一凤,其鸣锵锵 。虽则一凤,宜配双凰 。我闻在昔,女英娥皇 。
  祝枝山听完这三章诗称赏不已,虽则寥寥数语,已把许多情节包括在内,真不愧是才女之笔!这真便宜了乱砖头 。寿姑见这阿胡子又来打趣,低着头自向里面去了 。少顷,杜宅果然派人到来,口称:“昨天主人寿诞,事情繁纷,以致交还画箱只交得一具空箱,今天特地遣人到府,把昨天的空箱带回,以便装入书画 ,原壁归赵 。再者,主人听得李老爷业已脱险回府,明天特备午餐替李老爷压惊 。 ”
  李一桂称谢不已,便把更换的空箱交给来人带回 。这时祝枝山坐在书房里面听得来人已去,他便笑向李典史说道:“第三条锦囊妙计业已施行,我便登门说亲去也……”
  且说杜月芳小姐得知文解元躲在画箱里面被李典史家中派来的夫役扛去,月芳怎不着急?自思这丑名儿总得传播苏城,荷叶包蟹怎么包得住呢?月芳呜呜哭泣想不出什么良法 。柳儿闯下祸殃害了小姐,良心上也说不过去,只得劝慰月芳道:“小姐、你切莫悲伤;要是破露,昨天早已破露了 。李宅住在因果巷,和这里相离不远,要是瞧破情由便得打发人来向我们理论 。昨天扛去以后风平浪静,直到夜深还没有消息 。据柳儿看来,文二爷早已安然回家,小姐何用着急?”月芳道:“文二爷锁在箱中怎会安然返家?”
  柳儿道:“李宅取回画箱,岂有不开之理?听说李典史被诬入狱,只有李寿姑小姐一人在家,这具画箱一定是小姐开的了,开箱以后不免惊怪 。但经文二爷说明原由,寿姑小姐见了这般后秀人物岂有不起怜才之意?便悄悄的放他回家,且把这件事瞒起了 。所以外面毫无风声 。”月芳摇头道:“只怕没有这般便宜罢。
  再者,李宅急于取回画箱,为的是营救李典史出狱,把书画权充贿赂,现在箱中空无所有,便救不成李典史了 。无论如何,李寿姑总得遣人到来声明只有空箱并无书画,为什么也是默默无言呢?“柳儿道:”其中道理我柳儿也猜不出了。不过这件事若要破露,昨天便要破露 。昨天不破露便不会破露了 。小姐何用着急? 待到来朝再说 。“月芳道:”到了来朝可要告诉爹爹知晓,“柳儿道:”你便正大光明的告诉老爷,你说昨天匆忙,忘却把书画归入原箱,以致他们只扛着空箱回去 。当时没有觉察,直到临睡时偶入画室,才见李宅寄顿的书画都在画室里面。当时便要告禀老爷,只为老爷早已安寝,因此今天才来告禀……“主婢俩商议多时方才归寝 。月芳为着有事在心,黎明即起 。梳洗完毕,上楼去见父亲 。
又见了姨娘,这时杜颂尧恰才起身,一见了女儿便道:”月儿你昨天忙碌了,今天又起得这么早 。“月芳道:”为着一桩要事,昨夜临睡发觉,当时爹爹已入睡乡,不敢上楼惊扰 。
今天起个清早,特来告禀 。“颂尧忙问何事,月芳便依着柳儿昨夜的计划照样说了一遍 。
杜颂尧道:”这倒不妨事,昨夜我从王少傅那边得到个消息,徐按院已把李一桂释放了,据说是文徵仲写的保状 。徵仲和李一桂不过泛泛之交,却肯这般出力,真正难得啊!“月芳听了如堕五里雾中 。他想:”
  徵仲便是文解元的别号 。文解元昨天锁在箱中,怎会替李一桂写保状呢?“便道:”爹爹,这文徵仲和文解元是一是二?“颂尧笑道:”徵明便是徵仲,徵仲便是衡山。他排行第二,所以唤做徵仲 。“月芳听了不敢再问,只说!”画室中的书画可要遣人送去“杜颂尧道:”书画离了画箱便没个归宿,况且画箱内层粘着书画的清单 。少顷我遣人到李宅索取空箱,以便装入书画原壁归赵。“月芳点头称是 。杜颂尧道:”该是亲家华太师有这眼福,他这番前来祝寿顺便还得赏鉴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