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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意外奇缘书生充画品箱中人语淑女拜明神  李典史只是芝麻大的一个官儿,除却这一箱名书名画其他更无什么家私 。他和唐、祝二解元都是熟友,倒被他赚得了许多精品 。更兼他的上代是收藏家,很有几件名贵书画传到他手里 。他的妻房已故了,没有儿子,只有一位千金,名唤寿姑,年方二九,尚没有定亲 。他和杜翰林是个好友,他所藏的书画不肯给别人赏鉴,惟有杜翰林到来,他便一件件的请他过目,很有几件东西是经过杜翰林题咏的 。有时和杜翰林杯酒谈心,杜翰林为着有女无男时时发生感慨 。李典史倒是很达观的,酸眼迷离的说道:“老先生何用牢骚,有男有女总是一般,只须生得好,男也好女也好;要是生得不好,男也不好,女也不好 。老先生词林名宿,海内宗师,两位令媛又都是不栉书生,况又是林下清闲,享尽神仙之福 。你老先生还要发牢骚,教我李一桂怎么样呢?只好一天哭到晚,一晚哭到天明了 。”杜翰林道:“一桂兄,你难道不觉得膝下凄凉么?”李典史道:“一些也不觉得,我有一位掌珠,一箱书画,此愿足矣!尚有何求”?杜翰林笑道:“掌珠虽好,总有离你掌握之时 。”李典史道:“老先生你又要看不破了,生了女儿当然是人家的,难道一辈子的噙在口里,握在掌里?”杜翰林道:“名书名画虽好,只怕慢藏诲盗,”李典史道:“这句话却被你老先生道着了,我收藏的东西所以不肯给他人过目,便是这一层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书画虽不是壁玉,但是价值也差不多 。”杜翰林又笑道:“你不提防着我么?怎么一件件东西都给我过目? ”
  李典史道:“老先生文章道德是我生平第一佩服的人 。我收藏的东西除却老先生,谁都不许过目……”后来李典史奉着上司檄委去监督开浚河道工程,一颗掌珠是随带出门的 。
一箱书画不便携带,只寄在杜翰林府上。杜翰林为著秘密收藏起见,只交付与月芳安放在内室 。他是个谨慎的人,轻易不肯向人谈起这椿事,除却在东亭镇曾经告诉了华鸿山,在花园里陪着枝山闲谈曾经陪着他去参观书画。

  但是这两次都在酒醉以后,比及清醒时杜翰林却是懊悔不迭 。李典史寄存画箱的时候曾把钥匙一并交付杜翰林,托他随时开视晒晾,免遭霉毁鼠伤 。杜翰林又把钥匙交付与女儿,月芳得了这钥匙欢喜不迭,每天检出一件书画默默赏玩,频频模仿。

  这个钥匙简直可唤做“美术之钥” 。月芳小姐的书画进步,得力在这钥匙上的很多很多 。只为毕竟是他人存放的东西,比着自己收藏的书画格外珍惜 。他每日开箱有定时,锁箱有定时,这个钥匙便放在自己的书桌抽屉里面 。不过在这半月以前,被柳儿发见了一个破绽;原来画箱的后面被耗子咬破了饭碗口般的一个大洞。月芳猛吃一惊,咬破了书箱不打紧,咬损了书画非同小可!忙令柳儿开了书箱检视,幸而书画没有受损,方才惊魂稍定 。
柳儿道:“这都是小姐平日不肯养猫,耗子没有忌惮,便闹的厉害了 。”月芳道:“檐前挂着鹦哥,养了狸奴只怕鹦哥吃了亏” 。柳儿道:“狸奴伤了鹦哥,毕竟损失有限 。耗子损了书画。却是无价之宝,况且又是人家暂寄的东西 。小姐,我有个计较在此,只须豢养一头小狸奴,把那耗子吓跑便算了 。檐下挂的鹦哥儿是不怕小狸奴的 。”月芳依了柳儿的计较才豢养着一头小狸奴 。上回书中张太太听得的响声,便是小狸奴在里面作耍,倒累月芳受了一番虚惊 。至于文徵明怎会躲人书箱,这又是柳儿的主张 。他知道外面一干人转瞬便要入内,书室里面既无法把他藏匿,小姐的卧房益发不能把他引入 。一时间情极计生,还不如把他藏入画箱里面 。柳儿知道书箱后面有碗大一个出气洞,决不会把他闷死,况且不过暂躲片刻,他们走了便可以放他出外,有什么妨碍呢?当下引着文徵明急匆匆的进这画室,向小姐书桌抽屉里取了一个钥匙把书箱开了,忙道:“文二爷你帮着我搬东西,搬完了便有一个万稳的藏身之所。”徵明不知他葫芦里卖甚么药,便帮着搬取画箱内的东西,一轴长一轮短的搬满了一桌子这画箱才见了底,露出碗大的一个破洞 。柳儿道:“文二爷,有屈体暂在里面躲一下子,好在有出气洞不妨碍的 。”徵明犹豫不决,未敢跨人。 忽听得院落里一阵弓鞋响 。还杂着妇女的谈笑声,柳儿发急道:“文二爷,你再迟延便害我们小姐的名声不好了 。”徵明为着小姐分上 。没奈何只得躲入画箱里面 。柳儿手快,便把箱盖儿盖上了,又加上了锁把钥匙纳人抽屉 。这时候恰恰朱少奶奶、许小姐、许三四小姐揭帘人室 。柳儿不慌不忙送茶奉客,招待殷勤,只苦了这位文解元被他锁入箱中,暗无天日 。
谁料入箱容易出箱难,忽的李典史家中派着扛夫来把书箱扛回 。扛回画籍寻常事,只急坏了两个人,一个画室里面的柳儿,一个画箱中间的文解总 。取回的元不舍得把书画归还原主,但是别人家的东西早迟要月芳虽然,何况他们又遇着不幸的事,要仗着书画解救灾殃 。
要是把画箱搁住一天,李典史便多受一天的磨难 。月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