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华武也说:“老冲陪伴胡调去了。”先生也问“谁是胡调?”二刁也说:“这故典出在希希里面”。却教先生去猜,先生猜了多次没有猜中。待到华武说破了,方才明白。他虽是个踱头,却也辩得出学问的优劣。就这一点上他便知华安的本领在这位王本立老夫子之上。……杜颂尧到了相府,和老友西窗剪烛,只住了一宵,为着来日便是中秋,急于回去过节,便向华老辞别返苏。华老也知道庆赏中秋是家庭一桩乐事,杜翰林要回去,未便强留。杜翰林临别时向华老再三声明,只为自己五十生辰便在本月下旬,意欲邀请女婿伴同女儿到苏州去吃一杯寿酒。华老道:“亲翁华诞,做女婿的登堂祝嘏理所当然,但是我们大郎生性痴呆,到了苏州大庭广众之间一定闹出许多笑话。亲翁面上不好看,老夫也觉得惭愧难堪。”杜翰林道:“女婿不来,女儿一定要来的。”华老道:“这是当然的事。不但令爱要向堂上祝寿,便是到了华诞的正日,老夫也该捧觞上寿。顺便还得赏鉴赏鉴李典史寄在府上的字画呢!”于是双方约定过了中秋节,杜翰林便须派船到来接取女儿归宁。华老也说:“到了八月廿三,无论如何老夫总得到苏一行。”只为杜翰林的五旬正诞是八月廿四日。大踱听了,心中一忧一喜,忧的是华老不许他去祝寿,只许媳妇归宁,这几夜孤眠况味,很难消受。喜的是到了本月下旬,华老也要到苏州去祝寿,至少总有三四天耽阁,这几天内没有人管束,尽够他的快活。……杜翰林动身返苏,大娘娘送到中门以外,华老送到大门前,华平领着大踱送到船边。杜翰林道:“贤婿,后会有期,须得努力用功,替堂上挣气。”大踱诺诺连声。送别归来,重到书房,不在话下。
  过了一天,便是中秋佳节。唐寅屈指计算,到了相府业已三天,只有紫薇堂上见过秋香一次,却不曾讲过一句话。以后人面杳然。秋香无事不出中门,唐寅不奉呼唤也不能闯入内堂。今日里佳节团圆,撇却如花美眷,却在相府里孤眠独宿,这况味真教人难受。但是华老那边却又兴致勃勃,准备庆赏中秋。日问召集僮仆都有犒赏,许多僮仆中间,他只属意于华安一人。因此今岁中秋比往年顿添兴致。相府里的大香斗已从十三日起唤了巧匠扎就玲珑台阁,一只香斗扎的是唐明皇游月宫故事,供在天香堂的庭心中;一只香斗扎的是蟾宫预织登科记故事,供在紫薇堂的庭心中。中秋节的天缘又好,红日恰恰西没,这一轮圆到十分的明月早已冉冉上升。天香堂的庭院中金粟盛开,芬芳四溢。对面一个大月洞门,从大月洞门出去,一带花木假山,还豢养着珍禽异兽,这花园唤做“适园”。适园的东面有精舍数楹,唤做“论文堂”。华老每逢春秋佳日,时时柬请同文,在论文堂上举行适园雅集。适园的西面,从九曲桥过去便是“金粟山房”。上回早已交代,便是华文、华武读书之地。中秋筵宴,天香堂上的一席,是华老和两个儿子坐的。紫薇堂上的一席,是太夫人和两个媳妇坐的。紫薇堂上早已开宴,天香堂却没有入席。华老要待到浮云散尽的时候举杯邀月,才觉得增长精神。
开宴的迟早,和他人不生问题,却急煞了两个踱头,只因华老治家严肃。淡泊自甘,倘非良辰佳节,不许有整尾的鱼、整块的肉进门。弟兄俩虽然惫赖,却也无法可想。幸而有整桌筵席可吃,就要穷凶极恶般争先抢食,没一毫贵胄子弟的斯文。加之昨天在天香堂上眼前摆满着极丰盛菜肴,却因碍着杜翰林在坐,不曾吃个爽快。今天是家宴,菜肴既然特别加多,礼节上也可以脱略一些。并且华老的食量又不好,吃过几色菜便不吃了。记得去年中秋,华老才喝得半壶酒,便已带些醉意离坐入内。这一席酒都是兄弟俩开怀欢饮,吃个杯盘狼藉,大偿夙愿。他们既有成例可援,以为今夜的一席酒名曰父子三人同饮,实则兄弟二人狼吞虎咽。
吃一个照单全收。可笑的大踱头先把裤带放松,好教脏腑中扩大范围预备几间菜的公司、酒的栈房。二刁特地在傍晚时候努力大便一次,肃清了里面的腐败分子,好教五脏殿里换一班簇簇生新的人才。这一夜,天香堂上开宴比往年迟了一些,兄弟俩恭候大嚼,也比往年急了一些,红日未落便在金粟山房中等候宴会的消息。等了一会子,饥肠辘辘;又等了一会子,饿火中烧。大踱要遗人去取些干点来充饥,二刁竭力反对。他反对的理由便是:“和蛔虫宣战,蛔虫越是作祟,我们越要硬挺劲的挺将过去。情愿人做蛔虫的主,不要蛔虫做人的主。
况且这一顿佳肴迟早总须入肚。要是先把干点吃饱了,少停见了佳肴只好眼向他看。”这一席话说的大踱点头播脑,认为有采用的价值。每逢饥肠雷鸣时,他便拍着肚皮做那蛔虫的宣慰使道:“老老蛔,不不要闹,快快了,管教你吃一……饱。”大踱肚里的呼声稍稍停顿,二刁的肚肠中又呜呜的掌起号来,二刁也拍着肚皮说道:“蛔虫天打(先生)不要响,打一套锣鼓给你听,侧柏隆冬详,侧柏隆冬详……”忽听得一阵步履声,从适园中向西而来,兄弟俩迎出书房看时,原来是华安奉了太师爷之命来请二位公子入席。大踱道:“蛔蛔……的救星到了。”二刁道:“侧柏隆冬详’,吃他一个精打光。”为着园中月明,唐寅便陪着公子从适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