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当然是个无瑕的太璞。二刁诗中说的“香叔上爷床”大概写了别字,把“牙床”写做了“爷床”……这时候,华吉、华庆都在天香堂的后轩等候新来兄弟入席,一见了唐寅互相让坐。平安吉庆四童儿便在后轩开怀欢饮,努力大嚼。只为华老和杜太史的食量都是很平常的,两个踱头食量虽洪,但是碍着老生活在座,不曾吃个爽快。所以撤下的余肴依旧是很丰盛的。唐寅享受这余肴,比着二位公子所吃的整席受用多矣。
  按下四个童儿饮酒的事。且说两个踱头在书房中,互相猜测这新来的书童:“难道真个从仙山上降下来不成?我们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思写上自己面孔,怎么他一见了我们的面孔,便会知道我们的心思?”两个踱头中间毕竟二刁乖觉一些,忽的喊将起来道:“老冲,我们上了奴才的当了,我本来有些疑惑,天下决不会有仙人,仙人一定其(是)假的。不错不错,被我二公子推(猜)中了!老冲,我们做的希(诗)稿不其(是)摊在桌子上么?我的题目其(是)咏相(香)叔,你的题目其(是)咏相(香)。
  他在希房中偷看了我们的希稿,其(自)然推着我们的心思了。”大踱道:“照照啊,奴奴才可恶?”二刁道:“他的西洋镜都被我们拆穿了,待他进希房,老冲依旧放出你的法宝。我二公子依旧请他吃一个瞎夫偷睛……”唐寅怎知书房里的情形?吃饭完毕,重入书房,又是微咳一声,鼻子一揩,衣袖一拂,神气活现的踱进书房。以为两个踱头一定奉命维谨的了。大踱道:“照照法宝。”这句话分明打了一个照会,唐寅有了准备,把头一偏,大踱的一口浓涎吹落在雕栏上面。二刁道:“奴才进来。尝尝你二公子的瞎夫偷睛。说什么未卜先鸡(知)!”唐寅怎敢进去?隔着书房门说道:“二公子又要胡闹了,难道我的未卜先知是假的么?”二刁道:“你看了我们的希稿,其(自)然猜着了。你的未卜先鸡其假的,不其真的。”唐寅道:“诗稿上没有说的话我也会未卜先知。”二刁道:“那么你倒推推(猜猜)这个香叔到底是谁?”大踱道:“我我的香到底是谁?”唐寅道:“这有何难?大公子记念的香便是二公子记念的香叔。”二刁道:“算你推着了,你推推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大踱道:“是个怎样人?”唐寅道:“若问名字,两字‘秋香。’若问品格,婢中之王。”大踱道:“又又被你猜……了,大大叔。”二刁道:“你还替推两推,推得对唤你半仙;推得不对,两下瞎夫偷睛。”唐寅道:“要猜什么?”二刁道:“你推我们和秋香可有什么话巴戏?”唐寅道:“你要我推算,怎能摈我门外?”二刁道:“你进来便其(是)了。”唐寅到了里面才说道:“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你们爱秋香,秋香不爱你们。”大踱道:“照照啊,大大叔,请你猜,怎怎香不爱我?”唐寅道:“你们问我怎能使我久立?”二刁道:“请坐请坐。”唐寅坐定后才道:“撞见秋香,摸摸索索,这般手段未免太恶。宜乎秋香急于退却告诉太君,风波发作。” 二刁把舌一伸道:“半仙真个半仙,我们备弄里的其(事)体都被你推着了,你好象也在备弄里一般。秋香告诉了阿每,后来怎么样?”唐寅道:“你们絮问不休,说得我口干了,喝杯茶再说。”二刁道:“老冲,你真其(是)个踱头,半仙到来也不送一杯香茗。”大踱道:“我我倒……便了,大懒差差小小懒。”当下送过了一杯香茗。唐寅正用得着,喝干以后才说道:“紫薇堂做矮人。兄弟俩,左右分。跪在地,泪纷纷。兄八两,弟半斤。齐出丑,难为情。”二刁道:“都被你说着了,你编了三其(字)经倒好听。”大踱道:“戒戒……之哉,宜宜……勉力。”自此以后,两个痴公子对于唐寅竟是百般佩服。名曰书童,而实做其半仙与大叔。痴公子屡向唐寅询问窃玉偷香的方法,唐寅道:“这不是片刻工夫学得会的,须得细细的视察两位公子的性质,才可以因材施教。”这一天是八月十三日,到了来日便是中秋前一日,大踱、二刁清早便入书房,未免要茶要水。唐寅虽曾声明不会拎水,但是伺候茶水毕竟责无旁贷,忙提了一把紫铜吊壶到厨房里去取水。他曾询过华平厨房在何处,便抄着备弄直到厨房里面。但已转错了一个湾,这里面不是大厨房,竟是小厨房。唐寅见里面地方虽小,打扫的异常清洁,小小的灶头,光漆光油的碗厨,他想:“错了,这是误进小厨房里了。”正待返身出外,不料石榴丫头正坐在碗橱后面呆呆的发怔。为着一橱之隔,所以唐寅没有见他。石榴呆呆的想什么呢?便是想到:“昨天不巧,新来兄弟进中门,姐姐妹妹都会面,独有我却不曾。要想到书房门外去张望张望,又是一时不得闲暇。天啊,不知那一天才可会见这冤家的面啊!……”猛听得一阵脚步声,石榴探头看时,却见一个美貌书童手提着铜吊正待退出,石榴慌忙的唤道:“新来兄弟请进来啊!”唐寅见是一名丫环,大约有花信以外的年纪,兀自打扮做少女一般,连忙放下铜吊,口唤姐姐时,便是深深一揖。慌得石榴还礼不迭,携一条广漆长凳请唐寅坐了这端,自己老实不客气的坐了那一端,中间相去大约三四寸光景。彼此通过了姓名,石榴在长凳上挪过一些,便问:“华安兄弟,听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