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已赏给华安了,那有第二个秋香呢?想到这里,又觉得昨天不该强逼秋香去应选。秋香一去,我便感受着不便。春夏冬三香虽和秋香却是同等丫环,但是那里比得上他,今天便好算他们的试金石了,我已起身多时,后房门已开放了,他们兀是梦腾春睡。这不是他们伺候着我,却是我去伺候着他们了。误了我的上佛楼时刻,不是耍的。唉,“不见高山,那见平地。”太夫人一壁自言自语,一壁把后房门碰的怪响,才把三香的梦魂惊醒了。
  原来三香并非贪睡,只为昨宵吃过喜酒,未免动了他们的身世之感。一首《黄莺儿》打断了他们的痴想。很有把握的姻缘,变做了镜花水月。眼睁睁瞧见人家亲亲热热甜甜蜜蜜的做一对儿,自己却没有这福分。教他们如何不艳羡呢?虽然一年半载之后,也可以赏配书僮。
但是华府中书僮,除却华安,再没有第二个看得上眼。再者,华安秋香同时已除去了奴籍。
过了几天,太夫人便要认秋香作义女,认华安作义婿。一经正名定分,他们见了秋香,便得唤一声姑奶奶。见了华安,便得尊一声新姑爷。本是同等的僮婢,却要分出上下的阶级来,这不是俗语所说的“蒲鞋服事草鞋”么?为着这几层原因,睡到床上,那里睡得安稳。一会儿春香翻了一个身,自言自语道:“亏得有了两个鼻孔,要不然,便气死了。”一会儿夏香把那装高底的脚,在床上踢了几下道:“恨只恨这双断命脚没有缠小,惹那苏空头含讥带讽,说什么‘后头卖鸭蛋,前头卖生姜。’”一会儿冬香手拍着床沿道:“早知如此,我出去做甚?‘羊肉没吃得,惹了一身臊。’”春香又接着说道:“‘鞋子没有做,落了一个样儿。’”夏香又接着说道:“偷鸡弗着,蚀了一把米。”冬香道:“你蚀去了什么?”夏香道:“新绣的红罗踏青鞋,不舍得上脚,今天换了新鞋出去,却被他生姜鸭蛋,胡言乱语。
看来这双鞋子不吉利,拚着抛弃了。这不是蚀了我的一双鞋子么?”春、夏、冬三香住在一房,彼此互道气话。将近四鼓的时候,方才入梦。没多一会子,却被太夫人惊醒了,揉了揉眼睛,早已是日上纱窗,忙即披衣起床,伺候着太夫人做那照例的工作,不在话下。
  待到梳洗完毕,太夫人用过参汤,正要上佛楼去拈香,忽的管家婆传来消息,说那看守园门的王好比失踪了。太夫人忙问怎样失踪?管家婆道:“这是花园中的园丁说起,今天早晨在园中打扫,却见后园门没有上闩落锁,只是虚掩着。推开房门,三簧和钥匙都放在桌子上。所有房中的物件东西,完全没有缺少,只少了一盏灯笼;多了一个灯台。那个开口好有一比,闭口好有一比的王好比,不知躲到那里去了?一时哄动了府中多少人,都在园中寻觅。
假山洞中,茅厕坑里,一一都已搜遍了,却是踪迹杳然。一面禀报太师爷,一面禀报太夫人,听候办法。”太夫人道:“王好比失踪不打紧,大约私出园门,不久便要回来的。只是华安的新房便在后园,要是园门依然开放着,不大稳便。”管家婆道:“听说园门已经锁上了,方才有人从新房左近走过,里面的鼻息正浓。料想他们的好梦还没有醒咧。”
  太夫人道:“你传我吩咐,教他们不要在新房左近高声说话罢,惊醒了新夫妇,不是耍。”管家婆笑着答应,暗想太夫人这般宠爱新夫妇,怪不得春香告诉我,太夫人要把秋香作为螟蛉义女。要是秋香做了太夫人的女儿,我的干儿子便是太夫人的女婿了。“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因为舍不得惊醒他们的好梦。不表管家婆肚里寻思,且说三香拥护着太夫人,上佛楼做佛前功课。拈香拜佛,自有一番耽搁。比及下了佛楼,早已巳初光景。却又见管家婆慌慌张张上前禀告,据说王好比依旧踪迹不明,新房里依旧鼻息如雷。隔了三间屋,还可听得清楚。太夫人道:“秋香是和我同睡过的,他的鼻息很轻,决不会声闻户外。料想是华安的鼻息罢?”管家婆道:“只怕也不是华安的鼻息声罢。听得华平说,华安的鼻息声不是这般的。”太夫人道:“这又奇了,新房中除却他们俩还有谁来?你们为什么不敲着房门问个明白呢?”管家婆道;“家丁们不敢敲门,只为奉着太夫人的传谕,不敢惊拢他们的好梦。”太夫人听了弄得莫名其妙,春、夏、冬三香,都要去看这奇事。便撺掇着太夫人到园中去看个明白,究竟是不是新郎打鼾,只消在房门外弹指几下,便可知晓。太夫人道:“这么的好睡,轻轻弹指三下,济什么事?”春香道:“秋香妹子或者已醒了罢,便是没有醒,他却容易惊醒的。太夫人弹指三下,他不醒也要醒了。”太夫人道:“春香言之有理,你们伴着我去走一趟罢。”于是一主三婢,同入园门。太夫人一壁走,一壁沈吟,新夫妇也太放肆了,日高三丈,还不起身。华安不必说,秋香是很懂规矩的,难道忘却了“鸡鸣戒旦”的一章诗么?唉,真个好人难做。不是他来问候我,却是我去问候他了。列位读者,今天的太夫人可谓大搠霉头。恰才去敲三香的门,现在又要去敲秋香的门了。
  他们到了园中,满园春色,怎有心思去欣赏?绕回廊,穿曲径,行到新房左近。早有三三五五的家丁,都在那里窃窃私议。见了太夫人,都是直垂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