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便奏明僖宗,百官都来朝贺。那宋威又奏称仙芝已死,各道援兵请还屯本镇。这淮南、忠武、义成、宣武、天平五道节度使,前奉圣旨会剿仙芝,你推我让的,数日方各派兵三千来救沂州;行至半途,闻得平卢兵已杀了王仙芝,正自去住难决,今奉着此令,兵士们落得各回本道去了。
  内中天平节度使薛崇,派的副将张宴,行至义桥,正拟折回,忽探马报道:西北一带驻扎贼兵不少,中军立着朱红旗帜,上面写着斗大的黄字。张宴听了,知道是黄巢的营寨,随即召集军官商议道:“王仙芝与黄巢原是一党,闻巢智谋更胜仙芝。如今仙芝已被平卢军杀了,我等若能擒住黄巢,也算立了大功,不枉出发一趟。我已禀报节使,诸君可竭力进攻,定有重赏。”只见两旁将士都气愤愤的禀道:“节使派遣兵士们,只教我等救沂州,并未叫我等打义桥。那王仙芝既死,各道兵马都已回去,我等仍以回家为是。黄巢无名小盗,杀他作甚?由他去罢。兵士们纔得了几缗钱几匹绢何,必生出事来,要他卖命呢。”那张宴听了,不由的心头火起,大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国家每年费了无数钱粮,养着军汉。如今有一二小盗,尚不能肃清,良心何在?况且我已禀报节使,岂能中止不行?今日暂且休息,明日五更造饭,拔队前往。违令者斩!”说罢,怒冲冲的走入后营去了。两边将士下来,个个抱怨道:“我们遇着这么一个不晓事的军官,前来救沂州已是万般无奈,幸得贼已杀死,正可回家休息。偏又生出事来,去打什么黄巢。早晚这个性命教他送了,如何是好呢!”内有一个最奸黠的,说道:“既是张副将不顾大家的性命,我们何不激怒了众军,各自拔寨回家,看他一人坐在这里,有何能力?且自羞他一羞!”众兵说道:“阿哥说得是。我们就是这样办罢。”于是各自归营,暗暗收拾到了,三更时分一齐拔队,黑夜中辨不出方向,只朝大路走去。约计也行了七八十里,东方微明,前面早有一座城池,十分雄峻。众军腹内饥饿,为首的便前去叫门,想寻些酒食。那管门军士不敢擅开,慌忙报与都将知道。原来此处正是天平所属的州城,城内有两个都将,一个姓张名思泰,一个姓李名承佐。二人闻得,一齐来到城楼,见了无数官军扎在城外,为首数人站在吊桥边。张李问知原委,见他们来势汹汹,深恐激成事端,反为不妙。二人只得走马出城,切实劝慰一番,仍就教他归还本道。众军那里肯听,只说回到天平,恐怕节使责罚,愿驻州城以供驱使。那张李二人如何敢留,只求他们开走,便将袍袖撕了一块,与他们立个盟誓,保那天平节度使不责备他。另缮文书一封,令人先下去了;一面又拿了自己的俸钱,备下丰盛的酒肴,请这军士们吃得十分醉饱,始软洋洋的拔队,一路上溜达着回天平去了。
  再说张宴五更起来点将进兵,那卫兵们报道:各营俱是空营。张宴听了,吃一大惊,又恐被叛兵暗算,便连夜从小路上逃回天平,见了节使,禀明原委。那薛崇听了,大怒道:“似此叛军,若不惩治,以后何以使人,何以御众?待我奏明圣上,一律处他个重刑。”慌忙修了本章,差人往长安呈递。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回 奏军情王铎救少弟 受官爵黄巢打阿哥
  话说天平节度使薛崇,见军士们自行开拔,不听长官命令,急忙表奏朝廷,只望下一道严厉的诏令,将为首数人斩首示众,以伸军法。那知不到几日,诏令下来,教本管军官宣慰众军,一切无得穷诘,免致激成事端。那薛崇奉着,大失所望,又已接着张李二都将的来书,只得另派他部下和气的军官前往带领。兵士们见长官如此优待,越发的骄纵了几分,这且不表。再说那平卢节度使宋威,因军士说杀了仙芝,申奏朝廷,朝廷着实的奖励了几句,又赍了钱帛来赏众军。这宋威十分欢喜,正在使署堂上与僚佐们吃得胜酒,忽见一个探马上堂报道:“小人打探得王仙芝那日在沂州败后,逃在黄巢营内,并未杀死。现见各路官军已退,收拾余众,依然出来攻掠。已与黄巢分打阳翟、郏城二处。”宋威及众官听了吃一大惊,急忙又申奏朝廷,一面再派兵把守要塞。不到几日,诏令下来,仍令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五路会同平卢兵剿灭。那知那五镇兵士都不愿再行出发,又见张宴一军擅自逃归,朝廷并不加罪,大家更起了一个援例之心,故意放出些忿怨思乱的话,在那些军官们面前说道:“宋威那人,分明是怕我们立功。贼打了败仗,他便教我们回来,他好得头功;贼又来了,他便教我们帮助他去打头阵。我们须不是木偶人,由他搬弄!前回出发,脚都走痛了,这两天刚刚养好,又要出发,把弟兄们闹翻了,我们可不能负责呢。”这军官们听了,只得来回节使,那些节使们素来仗着兵士为要挟朝廷之具,今见他们说得有理,也不敢十分强迫。那宋威见各镇人马并不到来,又申奏朝廷告急,不数日诏令下来,令昭羲节度使曹翔、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福、邠宁节度使李侃、凤翔节度使令狐绹调兵会剿,仍催忠武节度使崔安潜先行发兵,同宋威击讨。等朝廷慢慢分拨已定,各节使慢慢调兵遣将,兵士们一步步往前行走,那王仙芝早破了阳翟,黄巢早破了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