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曰:“盖苏文自知罪大,畏讨,必严设守备。陛下且为之隐忍。彼得以自安,必更骄惰,讨之未晚也。”上从其言,复遣司农丞相里玄奖以玺书,到高丽,册命高藏为辽东郡王。且使莫攻新罗。
  玄奖领旨径诣高丽,见了高藏,宣读天子玺书,册封高藏为郡王。高藏接诏,望长安谢恩毕,赐玄奖坐位。玄奖谕帝旨曰:“天子以郡王自领一国,今取新罗二城,实为过分。诏郡王抽回攻新罗兵马。”盖苏文笑曰:“往年隋炀帝侵新罗,乘势夺我封邑五百里。今不尽复其地,我兵不肯止,二城尚何言哉?”玄奖曰:“往事且莫论。辽东故我中原郡县,天子与你亦不取。今日何得违诏不从?”盖苏文曰:“君好舌辩,不见使臣裴思庄乎?”玄奖无语,只得回奏:“盖苏文,不奉诏命,不可以不讨。”太宗怒曰:“高丽权柄下移,盖苏文罪恶贯盈,朕命征之,谁道我出师无名哉?”谏议大夫褚遂良曰:“今中原清晏,四夷咸服。陛下之威望大矣,乃欲渡海远征小夷,蹉跌伤威损望,更将命兵,则安危难测也。”李世勣曰:“近日薛延陀入寇,陛下发兵穷迫。因魏徵之言遂失机会。若依陛下之见,薛延陀无遗类矣。”上曰:“公言是也。此乃魏徵误朕,今已悔之无及耳。且高丽比延陀何止十倍,若不早平伏,后为患更深。朕将御驾亲征之。”遂良力谏曰:“天下譬犹一身:两京,心腹也;州县,四肢也;四夷身外之务也。高丽罪大,诚当致讨,但命一二猛将,统数万精兵,取之如反掌耳。太子新立,年纪幼小,陛下所知。一旦弃金汤之全,渡辽海之险,以天下之君,轻行远举,皆臣之所甚忧也。”群臣亦多谏者,上皆不听。



  第七十七节 唐太宗御驾征东 薛仁贵洛阳投军
  会新罗国屡次遣使命来乞救兵,太宗乃命营州都督张俭,起幽州兵五万,与契丹、靺鞨等先出辽海,救新罗。仍下诏起诸路兵马,伺候随驾,许授总管职者,得自招募精壮以行。太宗将征发出长安,耆老至御驾前,劳之曰:“辽东原属中国地,因莫离支弑其主,阻吾声教。朕将自征讨之,故与父老约知,但有子孙从我行者,我自抚恤之。尔众人不必虑也。”父老齐拜曰:“子侄随陛下者,皆愿图立功于当时,垂名于后世,何所虑耶?惟陛下车驾远征,惟宜保重。吾民专待凯还也。”上纳其言,命有司给布粟,遣众耆老回。群臣复劝太宗莫行。太宗曰:“汝群臣劝我,我知之矣。今去本而就末,舍高以取下,释近而征远,三者为不祥。伐高丽是也。奈盖苏文弑其君,囚使臣,残暴不忍言。黎民被苦者延颈待救,众臣顾未谅耶?今朕决意征讨,复有谏者,罪之。”众臣再不敢谏。
  于是运粮草于营州,发战兵于吴江。军器利刃,诸具齐全。时太子闻上将行,悲泣数日。上入宫中谕之曰:“为国之要,在于进贤,退不肖。赏善罪恶,至公无私。汝当努力行之。悲泣何为?”太子乃止。上克日出师,太子、诸王及百官送出东门之外。但见旌旗蔽日,铠甲凝霜,队伍分明,军令整肃。上召太子治至御前,谓之曰:“吾宫中所嘱国事,不可有忘。内外不决者,与高士廉、张行成、马周、高季辅、刘泊、岑文本等议而行之,必无疏失。”太子拜而受命。上又召高士廉等谕之曰:“太子幼稚,未识治体。国有重事,卿辈自当理之。朕远征,非好立威外夷也。诚为长久之虑矣。”士廉等各拜领旨。
  上乃命众臣同太子、诸王回长安。御驾合中外人马,共三十万,水陆并进,舡骑双行,西连辽海,东接营州,连路寨栅三百余里,烟火不绝。十一月,驾至洛阳。李世勣奏曰:“高丽山川险阻,道路难认,陛下必须广招有曾经其地者问之,则车驾识安止之处,人马知所以屯扎也。”上曰:“近有陈大德使高丽,曾画一图,名曰《指掌图》,其地山川风俗,进止之处,俱载明白,但得经过者,按图指示尤善。汝众臣各举所知以闻。”张亮进曰:“前宜州刺史郑元璹,尝从隋炀帝伐高丽,今致仕在家。陛下可召而问之。”太宗即遣使召郑元璹至,问其高丽路径。元璹曰:“辽东道远,粮草难进。东夷将士善守城,攻之不可猝下。”上曰:“今日非隋之比,公但闻之,亦未知其详也。”或言洺州刺史程名振善用兵,上遣人召来,问之方略,名振对答如流,太宗谢不敏,劳赉之。名振忘拜谢。上欲试之,乃诈为责怒,以观其所为。名振谢曰:“疏野之臣,未尝亲奉圣问,适间正思所对,故忘拜耳。”言罢,举止自若,颜容不变。帝乃叹曰:“奇士也!”即日拜名振为右骁卫将军,以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常何、左难当、冉仁德、刘英行、张文干、庞孝泰副之,引水军十五万,战舰五百艘,自莱州泛海趋平壤。又以李世勣为辽乐道行军大总管,江夏王道宗副之。张士贵、张俭、执失思力、契苾何力、李思击等为行军总隶之,引步骑十五万,趋辽东。
  太宗分拨已定,张亮等各引兵前后而进,不题。太宗乃手诏谕天下曰:今以高丽盖苏文,弑主虐民,今问其罪。朕所过营顿,无为劳费,小可涉者勿作桥梁。非行在州县,不得令学生、耆老迎谒。朕昔提戈拨乱,廪无十日之积。今幸家给人足,只恐劳于转饷,故驱牛羊以饲军。且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