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备游幸。给事中张玄素上书曰:“洛阳未有巡幸之期,而预修宫室,非今日之急务也。且陛下初平洛阳,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加营缮,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财力不及隋世,陛下劳疮痍之众,袭亡隋之弊,恐又有甚于隋帝矣。”太宗曰:“朕今所为,异于桀、纣者乎?”玄素曰:“若此役不息,亦同归于乱耳。”上叹曰:“吾思之不熟,乃至于是!”顾谓房玄龄曰:“玄素所言有理,可即罢之。”他日与房玄龄、萧瑀政于便殿,上以玄素言即罢洛阳之命,因自思:“隋帝拒谏自任而丧国。”乃问二人曰:“隋文帝何如主也?”对曰:“文帝勤于为治,临朝或至日昃,即引五品以上坐论治道,命卫士传餐而食。虽性非厚,亦励精之主也。”太宗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文帝不明而喜察。不明则照有不通,喜察,则多疑于事物。皆自决,不任群臣。帝王一日有万机之事,岂能一一合理?群臣既知上之意,则凡事惟取决受成而已。虽有过失,莫敢谏诤。此国止以二世而亡也。朕则不然。择天下贤才,置之百官,使思天下之事。经由宰相,使宰相审熟便宜可否,然后奏闻。有功则赏,有罪则刑。敢不竭心力以修职业?何忧天下之不治乎?”房玄龄拜曰:“陛下所见甚远。臣等将睹治安之世也。”上因敕百司:“自今诏敕未便者,皆应执奏,毋得阿从,不尽己意。”
  次日,边廷贝西突厥种落散在伊吾,将起谋叛,有司以事应执奏者,申于上知。太宗聚群臣议处。房玄龄奏曰:“戎虏之性,难以统率。今散居他处者,是其固俗矣。今陛下天威所披,外夷仰皇风尚不暇,岂有辄叛者耶?边臣不原其意,故有是奏。乞遣忠直之臣安抚之,其患自息也。”太宗然之,以李大亮为安抚使,贮粮碛石以赈之。大亮进曰:“玄龄之见实然。安抚之策未便。”太宗曰:“何以言之?”大亮曰:“欲怀远者,必先安近。中国如本根,四夷如枝叶。疲中国以奉四夷,犹拔本根以益枝叶也。今招致西突厥,但有劳费,未见有益。况河西州县萧条,不堪供亿。不如罢之。其或自立君长,求内属者,羁縻受之,使居塞外为中国藩蔽。此乃施虚惠而收实利也。”上从之。至是九月,伊吾来降,诏置伊西州以处之。未几,高昌王麹文泰亦来朝,太宗加意接纳。西域诸国闻知,皆朝请。上即遣使,令文泰使人迎之。魏徵谏曰:“昔光武不听西域送侍子,置都护。以为不以蛮夷劳中国。前者文泰之来,陛下厚其赐,致缘道供亿甚苦。若诸国皆来,将不胜其敝。听其商贾往来,与边民交市,则可耳。倘以宾客礼送之,非中国之利也。”太宗曰:“卿论是也。”时遣使人已行,辄诏止之。
  上以屡年丰熟,民殷国富,尝与群臣语及治化,乃曰:“今朕承大乱之后,恐斯民未易化也。”魏徵对曰:“不然。久安之民骄佚,骄佚则难教;经乱之民愁苦,愁苦则易化。譬如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也。”上深然之。封德彝进曰:“徵之言非也。三代以还,人渐浇讹,故秦专法律,汉杂霸道,盖欲化而不能,岂能之而不欲耶?魏徽书生,未识时务。信其虚论,必败国家。”徵抗言曰:“五帝三王,不易民而化;汤武皆承大乱之后,身致太平。若谓古人淳朴,渐致浇讹,则至于今日,当尽为鬼魅矣,人主安得而治之?”上卒从徵言。先年关中饥馑,米豆一斗值绢一匹。连岁天下蝗虫、大水,百姓疲竭。太宗勤而抚之,虽有东西就食,流离出境者,未尝嗟怨。是时天下大熟,流散者皆归乡里,米豆不过三四钱。年终出死囚,才二十九人。东至于海,南及五岭,皆内外不闭行旅,不用赍粮,取给于道路焉。
  他日,太宗谓长孙无忌曰:“贞观之初,议者皆云:‘人主当独运威权,不可委之臣下。’又云:‘宜震耀威武,征讨四夷。’惟魏徵劝朕偃武修文,中国自安,四夷自服。朕用其言。今颉利成擒,其酋长并带刀宿卫,皆袭衣冠。徵之力也。但恨不使封德彝见之耳。”徵再拜谢曰:“此皆陛下威德,臣何力之有?”帝曰:“朕能任公,公能称朕所任,则其功岂独在朕乎?”



  第六十七节 唐太宗避暑九成宫 张公瑾哀闻辰日哭
  一日,上谓侍臣曰:“朕有二喜一惧:比年丰熟,斗粟三钱,一喜也;北虏降服,边廷无事,二喜也;遇治安则骄侈易生,骄侈则危亡立至,此一惧也。”群臣曰:“陛下安不忘危,社稷之幸也!”忽房玄龄奏:“阅视府甲兵,芒锋耀目,胜过隋朝。”太宗曰:“甲兵武备,诚不可阙。公等以远胜隋世。炀帝甲兵,岂不足耶?卒亡天下。若公等尽力辅治,使百姓安宁,此乃朕之甲兵也。”
  一日,太宗与卫骑游猎于后苑,众人于紫薇花下赶起一兔。上见之,亲架弓逐之。长孙无忌在后谏曰:“射猎较力,秦府之事也。今天命陛下为华夷父母,乃不思享国长久之计,奈何自轻为武人之能哉?”太宗又将逐鹿,无忌固谏乃罢。次日会朝,上忆无忌之言,问公卿以享国长久之计,萧瑀对曰:“三代封建而长久,秦孤立而速亡。陛下比者既立太子,余王须使领藩镇之任,正今日之急务也。”上以为然,令群臣议之。魏徵曰:“京畿税少,多资畿外。若尽以封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