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怀不乱的情繇告诉其妻。其妻素知柳下惠所为正直无私,并不生疑,且劝道:“这女子实则无行,蓦地里来寻你的烦恼,你可包容他,勿令人知,庶不坏他名节。”柳下惠听他这几句言语,怒气冰消,因应道:“娘子言之有理,我当秘之。”谁知这坐怀不乱的事,只夫妻二人谈于内室,古人云隔墙有耳,不数日,传遍鲁国,又传遍列国,又传之天下后世。柳下惠之名益重矣。这是后话。 

  方说此时乃鲁僖公二十六年,不意齐孝公帅师来侵。僖公使柳下惠的弟展喜整备牛酒,出境犒赏齐师。你道齐人伐鲁,为何鲁国反行犒赏之礼?皆因春秋之时凡遇外寇相攻,必须如此行事,方才见得我国有备,不畏侵伐,故此僖公习而行之,不足为怪。又使柳下惠去行说。柳下惠闻命,即忙往见齐君,说道:“寡君僖公,闻君亲举玉趾,将辱于敝邑,特使下臣奉犒执事。”齐侯见柳下惠前来,颇有骄兵之色,问道:“莫非汝鲁人恐我齐军来伐么?”柳下惠对道:“小人恐矣,君子则否。”齐侯道:“何恃否恐?”柳下惠对道:“君侯在上,莫嫌小臣多口。”齐侯道:“寡人正要请问。”柳下惠不觉慷慨激烈,按剑奋袂而言,齐侯侍卫之人莫不露刃相睨,柳下惠全然不畏,说出这篇话来。正是: 

  一言屹如山岳,三军不战倒戈。百万生灵安堵,千秋传说非讹。 

  你道柳下惠所说的甚么?还是夸张山川形胜,还是谈论猛将谋臣?他说的话却都是凛然大义,竟对孝公说道:“鲁国别无所恃,所可恃者先王之命。”孝公听了此话黯然削色,即应道:“愿闻所恃之详。”柳下惠道:“昔者吾先君周公及令先君太公,股肱王室,夹辅成王。那时成王劳之,赐之盟曰,世世子孙,无相害也。”藏在盟府,令先君太公为太师之官,兼主司盟之职。是以传至桓公,纠合诸侯,有不和协者,则会盟以图谋之,必使弥缝其阙失,匡救其灾殃,也不过要昭明令先君太公夹辅旧职。及君即位,列国诸侯谁不引领?延望于齐都揣道,其帅桓之伟业骏功,我敝邑似不必聚众保守。”这柳下惠说到此处仰天长啸一声,齐人都股栗战兢,连孝公此时不觉有恧于心,岂能上悖其君,远违其祖,降颜问道:“大夫更有何辞?”柳下惠对道:“有。今君嗣位方得九年,岂料捐弃先君之命,违废太公之职,其若太公桓公何?君必不然,我鲁邑虽小,实恃此以不恐矣。”齐孝公被这柳下惠始激之以大义,又歆之以尽职,自知兴师伐鲁不是,便支吾说道:“敬聆大夫高论,敢不佩绅?且孤此来原不敢侵夺土地人民,特为岑鼎而至。”柳下惠道:“展禽闻岑鼎久送至君所,今日何故又来索要?”孝公道:“昔日所与我齐国乃赝鼎,非真岑鼎。”柳下惠道:“这岑鼎所值几何,乃劳君自率师远来。只须遣使一人以礼相求,我寡君未有不从君命。禽恐如今日之师,似非不得已。”齐孝公道:“孤也恐汝鲁人复以赝鼎相欺,是以不惮迢递而来,若得真鼎,吾当退归矣。”柳下惠拱袂对道:“如此君且退三舍,下臣当入告寡君,即驰至矣。”孝公应诺,传令着三军人马暂退三舍之地。军马得令一时远徙,孝公才与柳下惠作别。正是: 

  片席话消齐鲁隙,不教烽火沸如蒸。 

  柳下惠入朝,备奏孝公托言索取真鼎之事。僖公道:“赖卿善辞,获免国难。只是这真岑鼎吾甚爱之,卿何不以前所与的赝鼎直对为真,以复孝公?”柳下惠又奏道:“臣非不爱君之鼎,且臣亦爱臣之信。然主君所欲者真鼎,以免国也。若弃贱臣之信以免君之国,亦臣之所难也。”僖公不得已,将真岑鼎付与柳下惠往献孝公。军前左右报知,孝公见了岑鼎大喜,便向柳下惠说道:“多蒙大夫以好言悟君,惠我岑鼎,如今竟如约旋师,即下令返国。”有诗为证: 

  弱不胜强势亦危,多才柳下识时宜。谁知一鼎能全国,鄙吝昏君总自痴。 

  柳下惠直待齐师远离鲁境,方敢入城回奏。谁知他有了这段却师之功,甚且不杀一士,不折一军,那僖公仍复不能超升大用,莫不为其惆怅叹惜。柳下惠付之以命,恬无所求,绝无所望。其妻倒有愤闷不平之感,一日对着柳下惠道:“相公,你如今身虽做了士师,官卑禄薄,何足恋之?我今见你三黜于鲁,濡滞淹留,纵有人言诋诮,绝不谢去,如此所为,得无不惮烦乎?”柳下惠并无片言对答。其妻又道:“你不要怪多言,妾闻君子有二耻,你亦曾知否?”但柳下惠是个男子,何书不读,何事不知?只因妻有言劝勉,也是琴瑟欢情中之谏臣。柳下惠如此行径,正是和圣的妙用,应道:“禽也不知,娘子不妨教我。”其妻道:“国家设使无道,君上晏安昏宠,臣庶偷薄,政令纷更,此正贤人彦士洁身肥遁之时。若叨昧伪封,用忠进退,犹然显居荣次,唯利是图,岂不是君子可耻之一?”柳下惠应道:“是。第二之耻何在?”其妻道:“倘若圣天子当宁而立崇表殊节,旌德礼贤,四海晏清,****康泰,又无豺豕当道,遗黎慕义行仁。设有英豪俊杰,正当蒙薄帛之征,正身在朝,明礼训乐,易俗化民,内处心膂,外总兵权,不为过分。仍旧是寒贱之徒,布衣韦带,粗羹粝食,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