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只索告辞。”说罢退出门外便走,心中好不快乐,洋洋得意,如获珍宝一般。正是: 

  相逢谩道恩情好,不是冤家不聚头。 

  那女子有一近邻的老妪,忽然间染了寒热病症,心里只思量一碗酸汤吃,却教丈夫去整治。那老者道:“要做酸汤必须要用醯醋,我们这里乃是荒村僻径,如何容易就有?便是近村大户人家纵有也不肯卖,难道远远的走进城中去买不成?老妈妈,你千思万量,这件东西想差了,一时间教我那里置办?”妈妈亦自嗟叹道:“你果然说得是,只因我和你住这个所在,要碗酸汤吃便不能彀。”老夫妻两人一对一答的,在这里说得不了。那女子清清的坐在家里,与妈妈止隔得一重泥壁,句句听得明明白白,连忙走到邻家去对那妈妈说道:“妈妈,你思想酸汤有甚难处,在此与公公烦恼,我本村人家若无醯醋,此去前村不过一二里路,有个微生高,他生平极肯为人,凡去求他无不应允,只该到他家去讨。纵然自己没有,知是病人要吃也会处办与你。”老者道:“微生高,我虽闻其名,未曾识面,那个远远的到他那里去?”妈妈道:“只因我病中想着此味,万一吃了病痊亦不可知,比如求医问卜,拿了钱钞还要望远处去走,微家只隔一二里,又不要费甚财物,只须开得一场口,直恁繁难得紧。”老者见妈妈说得有理,心里也过意不去,只得向厨下拿了一只碗,出门径往前村微家去了。且说这微生高自从遇见那女子,不觉又经三日,好生渴想之极,自道:“前晚瞥然相遇,不为无缘,况他初然正色,一闻我的名字就变为欢喜,似有企慕我的意思。若是我去求亲,管取一说便成。只因我目下那里处置得聘金出来,便是有了聘金,必须他来寻我还好,若要我去央媒说合,只道我见色起心,却不把我平素正直的名头一旦坏了?”正在那里思量,左难右难,无计可施。忽听得外面有人扣门,慌忙出来开门相见,原来微生高认得此老是女子的贴隔壁邻舍,心下暗喜道:多应是那女子的父母央他来作伐了。故意儿问道:“老丈到此有何见教?请坐了讲话。”老者道:“坐到不敢领了,老拙此来非为别事,只因山妻患病思量一盏酸汤吃,敝村人家都无醯醋,特乞官人少假些须,容日奉还。”微生高听了这些说话,把一团高兴化作冰炭。欲待要回他没有,一来怕坏了平日为人的好处,二来连姻缘也落在他的地方,怎好遽然就回复他,使他空手而去。只得连声允诺道:“有,有。当得,当得。”又问道:“老丈可带得什么器皿来么?”老者道:“带来在此。”就在袖里摸出一只碗来,双手递与微生高,微生高接碗在手道:“老丈请坐一坐,待我取醯就来。”那老者坐等自不必说。且说微生高走进厨下,叹一口气,心里焦做一堆道:我家里何曾有醯?只因学做好人,怕失体面,勉强应承个有,如今却往那里去寻?前日一连骚扰东邻几次过了,今番不好再去,只好西邻去转借些与他,恐怕西邻未必有,如何是好?大步跨出后门,一头走一头沉吟,早已来到西邻家里。西邻便道:“微官人,何事到此?”微生高道:“家下偶缺一物,宅上是决有的,求借些儿,容日奉还。”西邻道:“是什么物件?”微生高道:“是醯醋。”西邻道:“别的还有,刚刚此物昨日偏吃完了。”微生高道:“相烦再看看,或者罐底还有剩下些也不见得。”西邻道:“委实完了,微官人在此要得几多,焉敢窒吝?”微生只得没兴而返,心中又想道:适才已应允此老有醯,如今怎好回复他?说不定还再到东邻家去走一遭,决然是有的。急急转身到东邻家去,偶然在门首相见,东邻问往何处?微生高道:“有一小事特来相求,万勿见吝。”东邻道:“又要什么物件?”微生高道:“家中偶乏醯醋,求借些少,容日奉还。”东邻道:“这是小事,拿些去罢,说什么叫做还。”微生高见说,心中大乐,也向袖中拿出那只碗来,东邻接了进去,满满倾了一碗醯出来递与微生高。微生高谢别东邻,一径往自家后门走进,不期那老者等得厌烦,也到墙外闲步,不意两人劈头撞见。老者道:“官人那里去来?”微生高本等要装自己体面的,却被老者识破,因此遮掩不得,故把直言告禀,另外生发几句好看话儿打发他便了。随口答应道:“方才我到厨下看时,翁中醯醋虽有,但家下不十分用他,不觉走了些气,味觉淡了,我想病人吃的必须好物,况老丈远远而来,故此小生特往邻家转觅得些滴滴美品在此。”口中说完已走到家,就将此碗放在桌上,又向厨下取出两个大空瓶也放在桌上道:“这是家下的醯,老丈如不彀用,再取些去。”老者信以为实,然得了一碗美醯,心满意足,倒不好近前去看,口中只说多谢,手里拿了桌上这一碗醯与微生高别了径走。有诗为证: 

  如获明月珠,似返连城璧。持归亦欣然,可胜溥濊泽。 

  老者手持醯碗便别微生高,走到家中,那女子还在那里与妈妈讲话。妈妈问道:“可有醯么?”老者道:“难得这微生高,真真是个好人,他家中自有两罐醯,因道是病人要吃,恐怕此醯出气久了,其味不佳,特地去邻家借些好醯与我。”妈妈道:“难得微官人这般好心,我若病好,少不得在我门首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