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甚么与主公享用?”易牙毕竟是个狠心人,到此略不悔一悔儿,应道:“是一个婴儿。”膳官已吃一惊,又问道:“此儿何来?”易牙道:“就是小犬。”膳官听言大骇,便埋怨道:“老兄太不是了,父子至亲,为何忍得如此?”易牙被他责得有理,满心悔恨,又道:“非弟太忍,因主公深思此味。我若不杀子以进,万一君上因此致疾,岂非易牙之大罪乎。今日烹儿,乃是事君者不有其身之意,连兄长也不知小弟的心事了。”膳官不复再言,遂同将此味进与桓公。桓公食之甚美,即召易牙道:“此儿之味甚佳,但不知何处取来。”易牙未及答言,膳官即对道:“此乃易牙首子。”桓公叹道:“易牙忘其至爱,而奉寡人,忠不可言矣。”所以从此易牙便得桓公之宠,只是难为了他的妻子。其子就烹,不必说了。其时,易牙之妻昏晕已醒,眼中不见易牙并自己所产的婴儿,但见血流满地,不觉捶胸痛哭,咬牙切齿,将易牙千般毒骂,只是心中割舍不得,哭了数日,遂绝了三餐,一旦自缢而亡。 

  可怜慈母也捐生,只为如兰似玉婴。地下不知相会否,会时何暇问平生。 

  其时,桓公吃过婴儿,心中未免恍惚。忽一日旧病复作,又想道:“我今年纪高迈,嗣立未定,也非所宜,这时节闷闷而坐,不去与那六位如夫人对话,好生心中不悦。膳官前来问讯,桓公道:“寡人心事不足与尔言,且不足与他人言者,休来乱我寸衷。”膳官闻言便随机答应道:“主公既是心中有事,必须说与他人方能解释。若是不足与人言者,即管仲、隰朋也难与闻,只有大膳官易牙,忠肝贯日,是世间好人。主公何不召他来商量一个良策也好。”这桓公自食其子,至今甚重。所以膳官又说这几句说话,虽不说明,那大意也在言外。桓公打头知尾,便道:“你去唤了易牙来。”膳官应命,不一时,易牙已到,朝见礼毕,膳官自走出宫门之外站立去了。那桓公便道:“易膳官,吾年已老,那嗣位未定,我欲立公子昭,你道可好么?”易牙是个乖人,也不多其辞说,略对道:“国家置嫡立庶,必致覆亡宗社,臣牙虽愚顽之子,断不敢以此举自闻。”桓公道:“既如此,还是怎么?”易牙道:“若依臣言,其国可保,其利可长。”桓公听任其言,即道:“卿言至当,我当以无亏为太子矣。”即日,命使臣传令有司,整治礼仪,册长卫姬所生的公子无亏为了太子。举国之人个个传诵桓公,全不把易牙提起,只因杀子固宠,人皆恨之。至是卫长姬知之大悦,又命宫人以千镒黄金为易牙之寿。有诗为证: 

  一囊钱,如粪土。奈易牙,趋若骛。戕至情,枉称父。博虚声,抑何苦。 

  过了年余,那仲父管夷吾也有病将死,桓公亲到其家问他的疾势,管仲伏在床上答道:“臣今不复起矣。”桓公卒地大哭,问道:“仲父倘归天之后,谁人可代你为相,辅我的国家呢?”管仲呻吟久之,桓公见其不则声,又问代相之事。管仲方说道:“知臣莫若君。”桓公道:“用易牙为相何如?”管仲愀然蹙眉道:“臣只思君以别臣为问,如何想及易牙为相?臣今死矣,公唯远之是所望矣。”桓公只因其杀子充了口腹之嗜,便认他做了个好人,听管仲说到此处,心中好大疑惑,即道:“易牙有恩于寡人,怎么不要亲近他,反要寡人疏远他,仲父一何昏髦至此?况易牙因寡人欲食婴儿,他便杀其子以慊寡人,如此忠果信直之人,志怀霜雪之辈,我若再去疑之,就非人君待下之礼。”管仲道:“普天下那一个人不是爱子的,今易牙因君所嗜,就忍心害理,杀了自己嫡亲所生的儿子,尚且不以为难,要杀即杀,何况他人。且臣死矣,切须慎重,毋贻国家大患。”说罢,桓公才有些悟头,应道:“仲父之言有理。”别后归朝,随有人报至,报道:“仲父亡了。”桓公放声哀悼,即差左右廷臣往治其丧。于是,即把易牙一时斥退。有诗为证: 

  国有忠善士,能扶危与倾。密谋深似海,远计重如峥。 

  还惜梁木坏,难禁鸺鹳鸣。庶邀上帝宠,或值宰辅明。 

  清肃宫闱侣,安销边塞兵。虽无圣主颂,但有治平声。际也如斯盛,从教王业成。 

  却说桓公自逐易牙,膳夫宰人便没有易牙的手段。桓公也因有病,要吃好东西,再没有得吃。一来那干人不曾学得易牙的方法,二来桓公性气不常,所以再捉不着他的性子。过了三年光景,其时管仲死之已久,桓公也忘记有了仲父。一日,昏昏的叫道:“侍从之人,快召易牙来。”从人未及应诺,阶下早有人报与易牙。易牙即忙入朝见了桓公。桓公道:“几时无卿在寡人之侧,身体瘦了一半,皆因无人知我嗜好。今复用卿为相,即移卿割烹之力,与寡人宰割国务。”易牙欣逢此日,即曲曲躬躬,拜了道:“臣今为相,自当竭力尽忠。”桓公道:“卿的忠肝直胆,寡人久已相慕。”即日,立易牙为相,齐廷之中,人人侧目,个个趋承,那易牙到此居之不疑。正是: 

  小人初得志,国政奈如何。只恐移齐祚,令有心者诃。 

  易牙为相将及一月,桓公一病几危,汤药懒进。易牙得此,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