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得了却。意欲出游列国,倘然凑巧,觅得一官半职也好。不知母亲意下如何?”母亲道:“但你分文没有,那得盘缠出路?”百里奚道:“大丈夫那里不吃些饭,愁他则甚?但母亲、媳妇在家,无以自给。”妻子道:“你出外尚不忧贫,我虽妇女,若无女工可做,替人洗衣服亦可供给两口,不必挂心。”百里奚听了,也觉欢喜道:“趁明日吉辰,便好起身。”他妻子想道:“丈夫远出,为妻子的也该整一物饯行。只是没摆布处。”忽然想着道:“有了,把那抱蛋的母鸡宰了罢。”即便捉鸡在手,却没有刀,便随手一搤,鸡就死了。走到邻居人家,讨得些火来,正要烧锅。原来百里奚方才讲了这些出门的说话,却不曾拾得柴草回来,灶脚边干干净净。又沉吟了半晌道:“有了,且把门闩弄碎,烧了再处。”说罢,即去取来,放在地上,又取了一块大石头,把那门闩打得稀碎。破瓮中还有一升多些黄藜,也即时舂熟。便先煮了鸡,然后做饭。摆列起来,请婆婆、丈夫三人同吃。吃饭时未免要有些家务事吩咐,这也不必絮烦。当晚各归安歇。次日,百里奚先别了母亲,他妻子却送出门外,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得相逢,妾有短歌一首赠别,愿勿相忘。”随口歌曰: 

  百里妻,惜别时,无物相将烹伏雌,无薪便把扊扅炊。苟富贵,异日无忘此一时。 

  百里奚听歌,不觉泪下两行,对妻子道:“我百里奚贫穷相守,岂变初心?若得富贵,决不忘了今日。”妻子道:“若不相忘,再晤有日也!请即早行。”百里奚别了妻子,单身出门,路上有一顿没一顿,勉强支吾,到得齐国铚地,腹中饥饿,不能行走,情剧无奈,只得向人乞食,少充馁腹。正是: 

  路当险处难回避,事到头来不自繇。 

  也是他命里该有救星,却好遇着一人,名唤蹇叔,却是个贤人,后来做到秦国大夫。这日偶在门首闲行,见百里奚丰标出众,言貌超群,便问道:“足下仪表不凡,今欲何往,在此乞食。”百里奚也识得他是个好人,便把实情一一说出。蹇叔道:“如此何不在寒家少住几时。”便迎他进去,把一件衣服与他换了,又摆酒饭出来款待。不觉住了数日,百里奚暗想:“我今背母抛妻,离乡别井,所为功名富贵。若久居于此,苟图目前温饱,非大丈夫之所为也。”便对蹇叔道:“小弟此来,欲得钟釜之禄,少遂寸私,长兄何不为弟设一计策?”蹇叔道:“若齐国可仕,弟亦早图矣。不惟齐君不能用贤,恐齐之难,且在旦夕矣。待小弟备些盘费,兄可竟投东周,图些事业。弟须少停几时,把家事料理,便来相会了。”百里奚欣然应允。次日,蹇叔拿出五两银子,又是一套衣服,送与百里奚。百里奚再三致谢,起身竟投东周而去。后人有诗曰: 

  邂逅相逢若故交,解衣推食谊何高。尘埃举世谁能辨,眼底偏能识俊髦。 

  百里奚自从别了蹇叔,在路晓行夜宿,渴饮饥餐,不止一日,来到东周地方。果然是建都之处,景致不同。只见: 

  车马喧驰,往来杂遝。锦绣妆成万户,风尘滚就千门。忙的忙,闲的闲,无非是行商坐贾。歌的歌,唱的唱,都只是酒肆茶坊。宫殿传宣,纷纷队队。官衙出入,万万千千。若非利锁名缰客,定是衣冠博带人。百里奚到得东周,指望寻个进身之路。遍谒官寮,皆是妒贤忌客之辈,谁肯与他汲引,心下十分烦恼。一日,散步闲行,来至郊外,见个幽僻地方,看见一所牛场,上有厅房三间,两傍倒有许多牛棚,内有好牛数百余头。厅上坐着一个后生,头戴金冠,身穿绯衣,摆着公案,端然上坐。下边人也有跪的,也有站的。百里奚便悄问着一人,那人道:“这是王子颓,是当今王上上的叔叔。他极好养牛,不时在此比较牧夫。”百里奚暗想道:“我便乘此机会,假意投他养牛,或得寸进也好。”俟候王子公务完了,便走将过去,当厅跪下禀道:“小人百里奚,虞国人氏。闻殿下好牛,小人极会调养,特来相投效用。”王子嘻嘻的笑道:“你果会养牛么?”百里奚道:“小人饭牛,不出旬日之外,自然肥壮。”王子听说愈加欢喜,问道:“你有何术,能使牛肥?”百里奚道:“小人饭牛,亦无他术。不过饮食必以时,驱使不以暴,调度有法,驾驭有方,虽任重致远,牛更肥也。”王子道:“你且起来,听你之言,非饭牛人也。我先把几头牛试你一试。”当下就拨二十头牛与百里奚养,王子即回府去了。百里奚就把该管的牛逐日洗刷,用心调养,并不克减他的食料。王子甚喜,给发工食比众更加一倍,要他总督这些牧夫。看看又经半年,也无甚么好处,没奈何与众牧夫每日打诨取笑,如兄若弟,毫不自异。后人有诗叹曰: 

  骐骥当年时不遇,亦曾枥下运盐车。贤人隐伏谁能识,暂借奴颜暗自嗟。 

  一日,百里奚告了个假,到城中走走,瞥头遇见蹇叔,两人见了礼,甚是欢喜。蹇叔道:“我来此半月,那里不寻到,你却在何处?”百里奚就把前情一一说知。蹇叔便将百里奚扯到一个幽僻所在,说道:“你在此半年多了,难道不晓得王子颓有五个大夫,相为辅佐,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