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论。 

  逢蒙习成此技,自为与羿不相上下,心满意足,也知感激后羿恩德。那后羿也见逢蒙手段与己一般,自为有功,不胜喜悦。每遇闲暇之时,比肩并射,略无胜负,自此脱略形迹,不避嫌疑。正是: 

  师徒相得忘名分,忙里偷闲教亦勤。 

  忽一日,后羿与逢蒙同在后苑中,看见一雀远远飞来,后羿命逢蒙各持弓箭,一人射一雀,俱要中其左目。两人一同发箭,那双雀应弦坠地,使人取看,只见后羿射的正中左目,逢蒙射的乃在右目。后羿道:“雀头甚小,所争不多,今一左一右,正所谓毫厘千里也,是汝技尚不及我矣。”逢蒙即便应道:“小人焉敢比于恩主呢?”当下无言,收拾弓矢散去。从此逢蒙技虽巧妙,莫过于羿,心中常以为耻。思量没了那人,自无高下相形,就算作天下第一了。妒忌愈切,怨恨弥深。有诗为证: 

  奸人腹里包藏祸,罔念深恩反作仇。只为一言唐突处,遂令不日起戈矛。 

  却说那后羿自从废了太康,据了旧都,威名重大,心志满盈。自恃善射,不修政令,日唯荒于原兽。他驾下自有武罗、伯因、熊髡、龙圉四个贤臣,皆不见用。倒把那伯明氏所弃的谗人,名为寒促,用在朝内,厚加信任,使他为佐。大凡奸雄的人必然诈伪。故此寒促为相,将朝内朝外个个结交,人人贿赂。就是这些百姓,也略略把恩惠去愚弄他们。虽未露篡弑之形,却已有图大之志。这也是得之弑逆,失之弑逆,天理然也。但他起了这个念头,便做下这些圈套。若无羽翼同谋,一时难以动手。想着逢蒙乃是后羿所宠用的,况又骁勇善射,近闻他的一法,普天下惟有后羿高他一筹,心怀怨忌。乘此机会,从中交结他,慢慢挑动他,即便窥其动静离间他,若得心回意转,做得内应,大事可成矣。主意已定,次日备了一副厚礼亲去送他。到了逢蒙家中,逢蒙见当朝一个宰相登门送礼,好十分光彩,疾忙出来迎接。礼毕,寒促恭恭敬敬,双手捧了礼帖,送与逢蒙道:“下官积诚已久,无可将敬,今备薄仪聊以为意,幸即哂存,勿嫌轻亵见弃。”逢蒙道:“台下枉顾,已是生辉蓬荜。且蒙厚贶,令人何以克当?”执意坚辞,决不肯受,寒促再三相强,逢蒙见他来意致诚,决辞不得,只得收了几件。坐下叙了寒温,点茶之后,两人欢喜前别。此后,寒促不时送礼,逢蒙也不时回敬。但厚往薄来,这便是寒促的主意,要去结交他。那逢蒙也只道此来彼往,不过是交游常套,那里知道有甚意思放在心上。一日,寒促整酒,差人去请逢蒙,逢蒙即时便到。只见: 

  煮猩唇,烹凤髓。珊瑚席上徵歌吹,玳瑁筵前缀绮罗。禁苑奇葩,艳艳妆成锦绣。阑陵美酒,滴滴红泛珍珠。豪华差拟王家,座分宾主。声势欲侵帝业,党结权奸。 

  寒促并无别客,单为请逢蒙,摆着两桌酒。上面一桌送了逢蒙,下面一桌自己陪了。斟的斟,饮的饮,劝的劝,酬的酬,歌的歌,舞的舞,奉承得逢蒙满心欢喜,十分快活。不觉漏下二鼓,已到半酣田地。逢蒙出位作谢告辞,寒促留住,遂同立筵前。寒促道:“足下妙术近日更加精进么?”逢蒙听言,不觉两眉频蹙,面带忧疑,道:“莫要说起。”寒促道:“却是为何?”逢蒙道:“我技虽高,更有高于我者。若要独擅其妙,名高天下,想不能够。”寒促道:“高于足下者,不过主上一人。除了他,便要算足下。”逢蒙道:“除起主上,才好算着不才么。”寒促道:“这甚易处的事。以足下之英雄,岂不能自为之计耶!”逢蒙便会了他的意思道:“明日设有薄醑,敢屈尊驾过叙,兼领大教,幸勿见却。”寒促拱手道:“请尊坐,且尽今日之欢,明日敢不趋承左右,以畅所欲言也。”两人各就坐位,如前畅饮,尽欢而别。次早,逢蒙差人具帖相邀,寒促等不得午后,也不等他来下连帖,巳牌便去。逢蒙知他来,欢天喜地,出来门首迎接,挽手并入,先到厅上行礼作谢。然后请寒促到书房中坐下,吃茶已毕,屏逐从人出外俟候。逢蒙开口道:“昨日正欲尽言,因有从人杂沓,不便相商,今得尊驾蚤临,足见相知,不胜欣幸。”寒促道:“下官重蒙错爱,蚤来也正如此。”逢蒙道:“胜我者只此一人,我蚤有殄灭之意。但一时无有机会可图,且恐举手不密,反被官家坐之以法,却不是有害无利,所以迟疑未决。”寒促道:“我已交通内外,固结民心,将欲举事,若得足下以为内应,岂不彼此两便。”逢蒙道:“便是如此,计将安出?”寒促道:“目今后羿淫于原兽,不理民事,我正要诱他出猎,起兵拒之。再得足下从中行事,成功之日,富贵与足下共之也。”逢蒙闻言大悦,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了。”正是: 

  计就月中擒玉兔,谋成日里捉金乌。 

  二人商议已定,逢蒙对家人问道:“酒席完备未曾?”家人道:“完备多时,请二位老爷赴宴。”逢蒙就邀寒促到厅上。那逢蒙也摆着两桌酒,极其丰盛,与寒促家整的酒席不相上下。二人分宾主而坐,只是对酌清谈,不用歌舞乐器。有事相知,情好愈密。为主的极尽主道,为客的全无客气。自午牌入席直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