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从此相别了罢。”有诗为证: 

  师功弟业两相当,走尽天涯已擅长。莫道有师还有弟,翻将彼此挂心肠。 

  纪昌辞别回家,次日备了谢礼,到飞卫家拜谢,便留款待。飞卫又嘱道:“足下之技,与我不相上下,可以出游列国矣。”纪昌道:“谨依尊命。”别了到家,以后不时习射,见者无不称赏。有一等人议论道:“他的手段虽好,还不如他师父好哩。”纪昌听见,也觉有些不自在,然亦不在心上。又过得几时,别了妻子,游到别国。凡是有名善射的,无一个比得他过,都不晓得他是飞卫的徒弟。只说道他的技我们虽不及,也只比得飞卫,不见高他一筹。纪昌听入耳中,虽不出言,便暗计道:我用苦功七八年,习成此技,再没一个人来敌得我过,乃是射中第一了。只因有了师父,人都晓得他,反不着我在心上,说在口里。我的善射名头,何时得出?怀恨在心,愤愤回到寓所,茶饭也吃不下,晚上宿歇那里合得眼着,千思万想直到五更天气,决要把飞卫开除,方才称得第一。又想道:我若无有他,那得今日,怎好昧了本心。又转一念道:若还顾了本心,到底有了他,无了我,这个定然饶不得他,宁负本心罢了。正是: 

  黄犬犹知义,歹人犬不如。 

  想罢豁开眼来,天公大亮,连忙起来梳洗吃饭,收拾行李,辞别主人。不只一日,回到家中,也不与妻子说这缘繇,日日去打听飞卫的踪迹。一日打听着他要往妻家去看病,当日便回。路繇负义山下,纪昌即忙取了弓箭,伏在山顶上,专等飞卫。不多时,远远而来,后边跟一童子,也带着弓箭。纪昌连忙下山,在路口百步之外,即便攀弓搭箭,将欲射去,早被飞卫看见,疾忙把童子手中弓箭接来攀着。见纪昌放箭,他也放箭,两箭铁头对着铁头一凑便落地下。如此两边对射,一连射了十来箭。纪昌看见他袋里无箭,以为这一箭射去,管教他弓弦响处神魂丧,羽镞来时性命倾。岂料飞卫命不该死,路旁却有黄荆条子一堆,原是樵子斫下的。飞卫早早看见他箭多我箭少,即令童子拾在手中预备。刚刚箭已射尽,却把荆条当了箭,射去抵当他的真箭,也会挡住便落。恰好通前连后射了二十余箭,乃是两巧相遇,两力相当,箭头落处毫无尘砂飞起,何等神奇。如今连那纪昌的箭也射完了,怎如飞卫另有荆条补凑,呆看了一会,想道:既要害他,他又不曾遭害,枉自失了本心,何等有愧。既然萌了悔心,急急走向前去。飞卫仍恐他有歹心,百般防备。只见他向了飞卫双膝跪下,放声大哭道:“我纪昌该死,因为好名太重,一时错了念头,做下这负义忘恩的事,罪莫大焉,恁凭老师致之死地罢了。”飞卫道:“你矢已尽,不能害我,故作此态,何必再言。设使我要害你,犹如反掌。但计今日所为,起于妒忌。可见人生在世,居必择邻,交必择友。我先传术与你,始知不得其人,以怨报德,是我不择友之罪也。我当弃此他图,放汝生还,令汝独擅其名,无怀再妒。”言毕,移步欲去,纪昌扯住衣裾道:“纪昌因有忌心,故生恶意,谋害不成,追悔何及,老师既欲他图,我亦改业。”又号天大恸,自怨自恨了一回。飞卫见其真心发现,便扯他一把道:“你且起来。”纪昌起身站立。飞卫道:“习了此道,便欲胜人。你我既要改业,谅不再传与人了,我当与汝啮臂相誓。”即对天跪下道:“飞卫若不改图,再传与人,犹如此臂。”言未了,把口咬臂,登时鲜血直流。纪昌也忙跪下道:“纪昌若不改业,妄传与人,犹如此臂。”亦咬臂出血。盟毕,纪昌起身向飞卫拜了四拜,飞卫亦自回拜,又抱头相向而哭。把一个童子看得木呆了。哭住拭泪而别。后来二人往还极厚,情同父子。有诗为证: 

  人间择术贵存仁,彼此相形几丧身。不得荆条为羽镞,岂能愧感一时真。 

  这却是师弟相残的到得事穷之际,良心不泯,犹知改行从善。我今再把逢蒙杀羿的事情,慢慢说来,与看官一看。诗曰: 

  恩义相维势分隆,讵教授与杀人弓。总来弑逆无长盛,果报昭昭假手侬。 

  话说羿,一名夷羿,姓偃。自幼好习弓矢,及壮从学楚弧父,尽传其道,因以善射驰名。后事夏王太康,封为有穷之君。他有一个家生子,名逢蒙,年虽幼小,颇有聪明。羿心喜爱,视同己出。到得十二三岁,便使掌管弓矢,每遇出游,或是习射,必带为贴身。一概承应,无不迎合意旨,所以后羿愈加喜爱。及至十五六岁,见羿不在,就将所管弓矢拿到射圃中去试演。因他日常间原是聪明的,虽然年幼,到也关心,但未经师。依见后羿之射,仿他持弓放箭,演习日久,便觉手熟,十矢之内,倒有三二枝中在靶上。一日,后羿偶行至射圃,看见逢蒙射箭,暗想道:“此子作怪,辄敢窃我弓矢。”便远远立住,看他怎的。那逢蒙却不知后羿来瞧着,放心射去,才得十箭,到有五枝上靶。正是: 

  天将殄灭英雄汉,故遣奸雄具夙根。 

  后羿暗暗惊异道:“此子可教。”便大脚步摆将过来,咳嗽一声。逢蒙回头看时,已在背后,吃了一惊,举手无措,转身跪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