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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师旷立之甚久,坐在椅子上好生自在,不觉走到睡乡去了。但是,人君前岂有安眠贪睡之理?只因他是个瞽目的人,又因年纪高大,所以倦极而寝,何足为怪?这也算是放肆的所在,如今且不要论他。却说平公正要问那石块能言之事,那知师旷鼾鼾呼呼睡了。平公倒也不怒,看着他恁般睡态像一个伏豕之声,甚是可笑,直等他睡醒方问道:“子野何故恁样好睡?”师旷道:“小臣不曾睡。”平公道:“你适才何等鼾呼,敢是立久,身子疲极了么?”师旷应道:“是也。主上信是神见,但臣老迈,获此不敬之罪,千祈主公容宥。”平公道:“止息之事乃高年之常情,寡人亦安敢苛责子野?只为魏榆百姓奏称顽石能言,是何缘故?子野可为寡人分剖,以释我生平未曾经耳之大惑,兼且可佩子野的教言。”师旷便道:“顽石岂能有言,莫非主公为人所诳奏乎?”平公道:“寡人见魏榆百姓急入朝门来奏,深疑其为诞妄,彼以耳闻目见,安敢欺君获罪?子野,你是聪慧高人,难道这些须小事就不能剖析明白?休道寡人蠢愚鄙陋不屑赐教。”正是: 

  君谦何幸肯无辞,忍不舒忠念在兹。一旦若回天意处,高名奕叶鲜穷时。 

  师旷听了平公之言,即便奏道:“石之能言非真真石块为之,必有草木之怪,人物之妖,附于石上而然。”平公道:“那石块能言,或者如子野所言,料想不谬。但不知是吉是凶?”师旷道:“如此看来,却也有凶无吉。”平公听了这两句话,心知师旷又要说腐话了,便道:“何以见之?”师旷道:“臣虽无目,为当世瞽人。然而胸中甚有所见。”平公道:“既有速速说与寡人听着。”师旷道:“臣闻做事不按个时俗,率意妄行,恣欲胡为,苦于奔命之劳,不消说了。那民间的人少不得有父母妻子长幼朋友,当此之时,既劳其心力,又妨其恒业,孰不盻盻然抱怨相诉。若是民间怨心一动,上闻于天,天意大怒,便使那不能言的物类也要施张说李说起话来了。”平公道:“奇哉!一至于此,毕竟何事可以上干天震其怒?”师旷道:“非臣多言,今君问臣,不得不明说了。万望主公少缓重诛,待臣实对。”平公道:“何诛之有?快些道来。”师旷道:“臣闻目今晋国之中人民凋敝,皆因宫室不肯仍旧,一味崇侈的原故。那些人民本是惧刑畏罚之众,争奈其性命不保,并作怨诉,故顽石能言,非为异事。臣愿主上速速修德,即免危亡之恐矣。”平公到此殊有修戒之心。有诗为证: 

  几年迷锢其,一席启聪明。畏石能生谤,容臣得展情。 

  邦安应可卜,谏受愈堪称。墨墨言虽五,胜操十万兵。 

  那平公听了师旷之言,想道有理,便问:“做了人君,去治下民的道理如何?”师旷应道:“君人之事,清净无为,务在博爱为主,又要任贤人为其趋向,广开耳目以察万方的人情风俗、寒暖燥湿、水火土谷、吉凶军宾、聘问往来,这些事体又不可为流俗所锢蔽,又不可为左右所拘系。若使其见廓然而远,其立踔然而独,屡为警省,以考政绩,以临人下。这君人之操在乎其中矣。”平公道:“善哉斯言,寡人谨当佩之。”天色已晚,即命师旷退朝,平公也进宫去了。有诗为证: 

  忧勤拮据,论思不慵。吾重师旷,吾羡平公。一言有悟,慎涉其终。晋或弗亡,赖此喁喁。 

  其时,平公走进宫中,一宿无话。次日,忽闻楚人兴师伐郑。那平公因郑国向来依附,欲点了劲卒强兵去救郑国。那师旷闻知急来奏道:“主公在上,臣闻有救郑之举,可是真否?”平公道:“正为楚兵残鸷,恐其有失,以此要去救,不知子野可有甚么计策,说一个与寡人知道。一以安郑,一以却楚。那时有功,另加升赏。”师旷道:“臣乃瞽目,已为废人,无甚本事,每以胜人者仅有这极聪的双耳。况臣素为乐师,甚知歌理,待臣试歌一曲验其强弱,然后出兵未为迟也。”平公听说大喜道:“妙!妙!言之有理,请即歌来。”师旷便道:“晋居北方,宜歌的是北方之歌。”平公道:“快歌起来。”即传令殿上殿下不许出声,违者重责。正是: 

  一令出,如山岳。孰敢违,受折罚。试歌风,听强弱。羡师旷,知音乐。纪其神,世鲜若。当洗耳,听非怍。 

  却说师旷先要试晋国的强弱,骤然出声,歌那北风的曲儿。只听得: 

  其声若蛟蜃,怒飞春雨之中。其韵似鼋鼍,狂奔秋波之上。疏剌剌春琼糁玉,哗口口击剑号钟。练响彻云,不数那子夜歌哀天宇碧。洪音震耳,岂殊这蒲牢撞后月光寒。数万甲兵,都向喉中分胜败。一天星斗,又从舌上办雌雄。这片苦心,惟有平公还解。那般曲理,若无子野难求。翘企征尘,伫聆歌意。 

  其声委实雄壮,又歌南风。此声是要听楚国的强弱,这歌可又作怪,全无那奋场激厉之韵,但多休囚死败之声。这叫做:南风不竞,楚必无功。声音之道,与天相通。歌尚未完,早有飞马来报道:“楚国之师失利而退,郑国人民安堵如故,特来奏知主上。”平公闻之大喜,深信师旷之聪,不是虚传,赞之又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