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用得。若要从前画那一幅美人图像,决要到姑苏去请那个当年老爷在日原画这美人图的老画师高屿到来,方才合式。”老夫人道:“我想,老爷初请他来画这美人图的时节,那高画师年已衰迈。至今又隔了几年,也难卜他存亡踪迹。”院子道:“那高画师两月前,贾尚书老爷曾特地请他来画了几幅寿轴,才回到姑苏不多几时。”
  老夫人道:“既然如此,姑苏却有多少路程,须要几个日子,方才得到?”院子道:“此去姑苏约有一千余里。若要来往,须得一个月余。”老夫人道:“也罢。我就多与你些盘缠,今日便要你起身去走一遭。只是早去早回,免使我在家悬悬久望。”
  说这院子,便去收拾行李,乘着便船,一路顺风,不上六七日,就到了姑苏城。遍处寻访,方才觅得高画师居处。
  说这高屿画师,原是姑苏人氏,一生唯以丹青自贵,也算得是姑苏城中第一个名人。聘请的俱贵戚豪门,交往的尽乡绅仕宦。
  这院子走到他家门首,只见一个后生执着柬帖,正待走进门去。院子上前道个问讯,后生道:“老哥是哪里来的?”院子道:“小可是临安府李刺史老爷家,特来相请高画师的。”后生道:“来得恰好,我家画师正待这两日内要到临安贾尚书老爷府中贺寿。请到堂前少坐,待我进去说知。”院了便到堂前坐下。
  这后生进去不多时,只见那老画师扶着一个小厮,慢慢的走将出来。院子连忙站起,仔细观看那老画师:
  皓首飞星,苍髯点雪。戴一方乌角巾,提一条蛇头杖。越耳顺未带龙钟,近古稀少垂鹤发。潇洒襟怀,谁识寰中隐逸;清奇品格,俨然方外全真。
  那老画师笑吟吟问道:“足下是何处来的?”院子道:“小可是临安李刺史老爷府中,特来相请。”老画师道:“那李刺吏,莫非是数年前接我去画美人图的么?”院子连忙道:“那正是我老爷。”
  老画师道:“你刺史老爷已亡过数年,足下还是奉何人台命,不惮千里而来,相召老夫?”院子道:“小可正奉老夫人之命,敢迎老画师同到临安,重画那一幅美人图像。”老画师道:“原来如此。老夫日内正欲买棹亲抵临安,到贾尚书府中贺寿。既是老夫人相召,顺便趋往就是。”分付家童快备茶饭款待。便留院子家下住了两日,再去买了船只,一齐同到临安。
  老画师到李刺史家,便请老夫人相见。老夫人道:“老画师愈比当年精健了。”画师道:“老夫人在上,老夫记得昔年刺史老爷命画美人图的时节,至今又越数年,真同一瞬。今日不知老夫人相召,有甚指教?”
  老夫人道:“老画师请坐,今有一言咨启。当年先人存日,不惜千金,广置歌姬六院,便延老画师画作一幅图像。谁知先人倾逝之后,六院歌姬尽皆星散。但是仅仅遗下得那一幅美人图,留为故迹。不期月前偶然失去,竟无寻觅。这是先人故物,岂可一旦轻遗。老身想得,当年那一幅原是老画师手就,至今虽隔数载,料然老画师未得顿忘。因此特地遣仆远驰,迎到寒家,敢求佳笔。”
  老画师听罢,沉吟半晌,方才回答道:“那幅美人图,虽是老夫向年画就,那时节有六院美人面貌现前。今日人亡岁久,教老夫一时落笔难成,这却如之奈何?也罢,老夫不敢推阻,只求老夫人分付洒扫一间幽静书房,待老夫慢慢用些细巧工夫,想像画一幅儿便了。”老夫人便唤院子收拾了一间书房,摆列下金笺玉砚,便把老画师延入。
  原来这书房中原挂着一幅观音佛像,刺史公在日,早晚焚香供奉,祈祷甚灵。自刺史公亡后,一向没人奉祀,久绝香火。每尝时,白昼里就向书房现出金身,这也是那观音大士欲显灵通。
  这画师独坐空房,对着笺,蘸着笔,尽尽想了一日。看看想到天晚,方才有些头绪。正待提起笔来,只见满房中霞光闪烁,瑞气纷腾,忽然现出一座金身,恰正是观音大士神像,左边善财,右边龙女,手执着杨柳净瓶,脚踏着连花宝座。老画师见了,慌慌张张跪下叩首道:“大士白昼现身,敢是触悟弟子一时迷性?”恰便低头就拜,只见一时间霞光散去。
  老画师连忙站起,正待走到堂前,说与老夫人知道。忽见那桌上已列着一幅现成画像,便展开仔细一看,上有“姑苏高屿”四字。原来就是向日失去的那一幅美人图,却被观音大士摄取转来。
  这老画师见了,满心欢喜,连忙拿了,急急走到堂前,送上老夫人,便把观音大士现出金身,一一备说。老夫人便请小姐出来,一同细看,果然是那一幅美人图像。老夫人喜道:“这非是老画师入神摹想,怎得观音大士显此灵通?”随唤院子,当晚整备齐供,先向神前叩谢。
  次日,安排酒肴,又取出白金十两,奉酬了老画师。这画师再三推逊不过,只得勉强收下,遂拜辞了老夫人,竟到贾尚书府中贺寿。后被贾尚书苦苦相留,又盘桓了十数日,方才回转姑苏。
  毕竟不知那幅美人图被观音大士摄了回来,这文荆卿后来怎地得知消息?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诉幽情两下传诗 偕伉俪一场欢梦
  诗:
  女貌才郎两正宜,从天分付好佳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