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就屈留在此,陪伴几日,看个好歹去罢。”陈亥道:“这个,陈亥无不从命,只恐厚扰不当。”韦丞相道:“陈先生,我和你原是旧宾主,怎么说出这句话来?”陈亥便不则声,只索在府中权住了四五个日子。
  原来这韦丞相只要病好,竟不管火睛牛胆是一个宝贝,每日取清水磨来,连服三五次。不满数日之间,把这个火睛牛胆磨得一些也不剩,病症也十分痊愈了。韦丞相喜不自胜,声声感激娄公子美意,又亏陈亥主荐之功。诗曰
  老病恹恹 缠此身,延医无药效如神。
  争知一味西牛胆,起死回生台阁人。
  即命院子洒扫东馆,大开筵席,遂写了一个翌日请帖,就浼了陈亥,同了院子,竟到娄府中投下帖子。
  娄公子问陈亥道:“陈兄,前日多蒙韦丞相赐过厚礼,心中尚觉欠然。今日复蒙召饮,怎么是好?”陈亥道:“娄兄,韦丞相此酒,原不为着别的而设。只因前日借了火睛牛胆去,只服得三四次,病症全然好了。所以特设此席,为酬厚情故也。”娄公子道:“小弟欲回一个辞帖,若是这样说起来,倒不好却得丞相美意,必然要去走一遭。”
  次日,韦丞相差人送了速帖,陈亥就同了娄公子到韦府中赴饮。门上人进去通报,那韦丞相与盛总兵同在滴水下迎迓。
  说这盛总兵,名铉,原是武进士出身,因先年西番倡乱,同那曹容参将出征,屡得大功,圣上喜他,遂加升左府都督,仍领总兵事,镇守西番。只为有了年纪,那里当得边上这些风霜,那里受得行伍中这些劳苦,所以辞官回来,把长子盛坤交代在那里镇守去了。这韦丞相幼时原与他是同窗朋友,肺腑相知,可称莫逆之交。虽然三二十年宦途间隔,况且音问尝通,不期一相一将都在林下,亲故不失,不是你来望我,就是我来探你,两个依旧时常往来。
  这日,盛总兵闻得韦丞相病体好了,心中大喜,特来探望。谁知韦府中正在大开东馆,排列绮筵,请那娄公子。韦丞相见他来得凑巧,就将他留住,做个陪客。刚在厅上饮得一杯茶罢,忽听报娄公子来,同了韦丞相迎入中堂。行礼已毕,韦丞相又自己过来,向娄公子深深揖谢,兼谢陈亥。
  四人坐下,先把世情略谈几句,韦丞相道:“久仰贤契洪范,今日始挹清标,正谓无缘,故尔相见之晚。”娄公子打个恭道:“老太师乃天衢贵客,台阁重臣,晚生一介寒儒,垂蒙青眼,实三生有幸。”盛总兵道:“贤契如此妙年,胸中豪气,必奋虹霓。目前坚志者,还是习文,还是习武?”娄公子欠身道:“晚生从幼习儒,欲得一脉书香,接父祖箕裘 。何期学未成而志已隳,愧莫甚也。尔来窗下倒习些孙吴兵法,只是未得良师开导,心如茅塞,如瞽目 夜行,不知南北东西之方向耳。”盛总兵道:“据贤契此言,决在弃文就武。但当今之世,天下太平,偃 武修文,人人读书,以文相向,把武这一途轻如泥土。殊不知武弁中腰金衣紫,就如探囊取物。只是一件,虽然说得容易,那两枝箭日常间要操演个精熟,临场之时自然得手应弦矣。”
  娄公子道:“依晚生论来,到是弓矢易习,策论更难。”盛总兵道:“策论乃文人之余事,弓矢略能加意,两件都不打紧。贤契既有此志,我舍下有一所西厅,原是老夫向年创造,教小儿试演弓马的所在。贤契倘不见嫌,明日可到舍下,待老夫奉陪试演何如?”娄公子道:“老先生若肯开导,此是求之不能的。待晚生少刻返舍,整备弓矢,明早就来拜候。”
  说不了,那院子忙来禀道:“酒席已完备了,请老爷们到东馆去。”一齐就走起身,来到东馆。娄公子四下一看,暗自喝采,果然好个所在。诗曰:
  相府潭潭真富贵,雕墙峻宇太奢华。
  假令后代无贤达,世界何曾属一家。
  韦丞相取过杯箸 ,先来送盛总兵,盛总兵不肯受道:“今日此酒原为公子而设。老夫无意闯来,得作陪宾足矣,何敢僭坐。”韦丞相便又转送娄公子,娄公子又以年幼推辞。三人谦逊了一会,盛总兵没奈何坐了左席,娄公子坐了右席,韦丞相坐在下面。
  酒至数巡,盛总兵问道:“闻得老先生贵恙,几欲趋望,又恐有妨起居,以此不敢轻造。今日闻得贵体痊安,不胜欣喜。但不知是什么医人医好的?”韦丞相道:“老夫性命其实亏了公子。”盛总兵便问道:“老夫倒不知道,原来贤契精于医道,却也难得。”韦丞相便把借火睛牛胆的话说了一遍。
  盛总兵道:“原来火睛牛胆有此大功,不知贤契此胆从何得来?”娄公子遂把昔日同俞公子出猎获来一事备说。盛总兵道:“此牛乃西番所产,我中国缘何得有此种?”娄公子道:“晚生曾闻说,昔日曹参将老先生出征西番,曾带有雌雄两种回来,这还是那时遗下的。”盛总兵道:“原来那火睛牛这样值钱的。老夫昔日在西番的时节,要千得万。若晓得他有宝在肚里,当初也带几只回来,卖些银子,比着如今闲空在家,也好做做盘缠。”韦丞相拍手大笑,大家又痛饮。
  将次酒阑,盛总兵道:“贤契果肯光降,老夫当扫径相迎。”韦丞相道:“老夫明早请了同来就是。”盛总兵道:“恰才贤契讲个俞公子,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