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想做了这件没行止的事,难道这一世再也不要思量出头?他便去了也罢,终不然韩相国没了个女侍,明日肯干休罢了。”遂唤打轿到韩府去,商议寻访。
  这正是:若要不知,除非莫为。霎时间巴陵城里,个个传说,杜翰林的公子拐带了韩相国的女侍,逃走去了。
  杜翰林到了韩府,见了相国,两个把前事问答了一遍。杜翰林道:“这还是老先生出一招帖,各处寻访一寻访的才是。”相国道:“我那女侍,既做个打得上情郎的红拂女,我学生也做个撇得下爱宠的杨司空。便去了也不足惜。只是令郎差了主意,既把他看上了眼,何不就与学生明说,待我便相赠了何妨。如今学生出了招帖,外面人一来便要说我轻贤重色,二来只说我一个女侍拘管不到,被他走了,可不坏了家声?还是老先生出一个招帖,寻一寻令郎罢。”杜翰林道:“不瞒老先生说,我那小犬,原是螟蛉之子,若出了招帖,可不被外人谈论?这还要老先生商量一个计策便好。”
  两家正在那里你推我逊,商量不定。恰好那康汝平得知了消息,劈头正走将来。相见已毕,便把前前后后问了一遍,韩相国也把前前后后回答了一遍。康汝平免不得要在相国面前说两句好看话儿,道:“今日杜兄去了,小侄方才敢说,他两个是当日新正时节,在西水滩头,杨柳岸边,两船相傍,向那黄昏月下,便以诗句酬和。那时就觉有些不尴不尬的光景,原不是一日的情由。如今他两个此去,又不带一些行李,便出了巴陵地界,到得前路,遇着关津,盘诘起来,毕竟送还原籍。但有一说,杜兄是个聪明人,决然不做这着迷的事,料来还在城中左右,隐迹在那一家里。二位老伯,何不趁早着人密访,必然得个下落。”
  韩相国道:“贤契所言,果然非谬。原来他两个,那时节便起了这个念头。”又想了一想,对着康汝平道:“原来贤契到是一个好人,老夫却没了眼睛。也罢,我想人家女子,到了这般年纪,自然有了那点念头,如何留得他住?我今还有个蕙姿,是他嫡亲姐姐。算来妹子去了,那个妮子决然也不长久。老夫若是打发出去,与了别人,明日可不奚落了他。贤契若不见嫌,杜老先生在此,当面说过,就送与贤契,做个铺床叠被,何如?”康汝平听了,心里其实着得,却便不好应承,假意推托道:“这个小侄怎么敢受,倘若杜兄明日依旧把他妹子带转来送还,那时又没了这一个,老伯岂不要追悔么?”相国道:“贤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是那妮子有个转来的日子,老夫自然就送与杜公子了。”
  杜翰林道:“既是韩老先生有这个意思,贤契到不要推辞,省得拂了美情。”康汝平笑道:“只恐小侄没福,受用不起。既然如此,待小侄就此回去与家父商量便了。”康汝平遂作别起身。杜翰林见康汝平去了,也就辞了韩相国出门。相国送了进来,便唤蕙姿分付,把玉姿房中一应遗下的衣裳首饰,着几个女侍尽数搬将出来,当堂逐件点过,遂都交付与蕙姿。
  原来这康汝平回去,就与父亲商议已定。韩相国便拣一个日子,果然把蕙姿送与他去。这回康汝平却是天上掉下来的造化,不要用一些气力,干干净净,得了个美妾。正是:蜒蚰不动自然肥。却又有一说,当初原是他两个先看上眼,所以如今这个蕙姿毕竟终归于他。可见姻缘两字大非偶然矣。有诗为证:
  邻舟陡遇意常痴,只恐相思无尽期。
  且喜姻缘天作合,从空降下美娇姿。
  前面康汝平得了韩蕙姿,两个新欢的光景,世间就是三岁孩童,也晓得是免不得的,却也不须小子细说。
  且再说那杜开先,同了韩玉姿私奔出来,趁了渔船。恰好船又小,人又少,况趁着下水,有些顺风,不上三两个时辰,约行了一百多里。看看天色将晚,但见那:
  烟树朦胧,云山惨淡。山岗上牧笛频吹,一个个骑牛回去;石矶边渔歌齐唱,两双双罢钓归来。酒旗扬扬,还间着几盏天灯;黄犬哰哰 ,却早见一方村镇。
  那个镇头,你道叫做甚么名字?就是双仙镇,长沙府管下的地方。这双仙镇原有一个古迹,当初那里有一座酒楼,极是热闹得紧,那汉钟离与吕洞宾不时幻迹到那楼上饮酒,饮罢便把诗来题在壁上。后来被世上人识破了诗句,晓得是个幻迹的仙人,从此他两个就不到这个所在,因此人便取名叫做双仙镇。
  这杜开先与韩玉姿,在船中坐了一日,只当尽尽一日一夜,不曾沾着些儿汤水,怎奈心内带着彷徨,到也不觉得肚中饥饿。渐渐天色晚来,便记得起又不带得一些铺盖,免不得要到这个镇头上去,寻个旅店安歇一宵。便对渔人道:
  “我们亲戚却正在这个镇上,可泊过去,待我们好上岸。这里有两钱多些银子,送你罢。”渔人接了,道:“相公,早说这个双仙镇上,待我做两日撑来也好。”就把船泊将过去。
  杜开先到了这个所在,方才撇下了些惊恐,慢慢扶着韩玉姿同上岸去。行不数步,恰就是一个旅店。连忙近前问道:“此处可寄宿么?”店主人出来答应道:“二位到此,还是长歇的,短歇的?”杜开先道:“怎么叫做长歇、短歇?”店主人道:“长歇的,或在这里一年半载,要把楼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