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界,现在跟施有功做官到此,闷在衙门里,不料有黄绣球、毕太太这两人可以结交,话到投机,越谈越畅,不但把施小姐放心送到女学堂里去,还提起文毓贤、徐进明、胡进欧一班人,要叙会叙会,再分设几处女学堂。
  黄绣球道:“地方不大,学堂倒也不在乎多,第一是难的任事得人;第二是难的费用经久。讲任事的人,我学堂里,将近两年以来,还挑得出几位,都肯担任义务;就是初下手,购买图书器具这笔款子,以及常年添补的钱,要筹得宽余。我们女学堂,不是有个陈老太太创捐了几百吊,又大家凑起来才开的?不然,我同毕姊姊,虽已花用千把,怕同宝塔一样,至今还不能合尖呢。”施太太问:“那个陈老太太可是本地方人?肯出几百吊捐入学堂,就难得了。”黄绣球便将陈老太太怎样怎样,述了一遍。施太太道:“便是陈膏芝的老太太么?闻得陈膏芝家自从他老太太故后,先被贼偷,后被拐骗,好端端一个人家,已拖得干干净净。至今他那窃案,移到上海县去,没有了结。他夫妇二人也病死在上海了。剩得一个儿子,不知去向。”黄绣球、毕太太同声叹息了一回。
  施太太又问:“培植女孩子们,除了学堂,还有什么?”黄绣球道:“女孩子那样不与男孩子相同,是男孩子学得的本事,女孩子那样不应学?从来阴阳对待,只有阴能生阳,中国几千年积弊,反只扶阳抑阴。后来又起了缠脚的恶俗,弄得女人连路都难走,说是缠小了脚,娉婷好看,你想同是一个人,同是一双脚,何以女人的脚该缠小了,讨人好看的呢?岂非笑话!要讲叫小孩子个个读书,自然要叫女孩子不许缠脚,这是施老爷做得到,可以重申诰诫的。施太太,你问学堂之外第二件事,没有比此事要紧的了。”施太太问:“这样说来,你那学堂中,一定都收的大脚小姐,幸亏我小女脚也没裹,可以列入门墙。但如毕家嫂子,生长广东,所以是一双大脚,你黄嫂子看来竟是半路上放的,放掉脚有几年了?”黄绣球道:“为放这双脚,还在这衙门跪过公堂。”施太太听得诧异,毕太太代述了一番。
  施太太便道:“你黄嫂子有这样的烈性,如今对着两位,不但自惭形秽,觉得也不能对付自己的女儿。从明日起,我也放掉了他,能够弄些人,到各街坊各乡镇,同讲乡约一般劝人都把脚放大,不是一件大好事吗?这个不是他们男子汉肯尽心竭力做的,让我请我家老爷再多出几张告示,把那告示编成白话,叫人家个个懂得,有能劝化女人放了脚的,绅衿人家不消去说,那经纪乡下人家,就重重的给他奖赏,这法子可好不好?”黄绣球道:“这是没有再好的了,我们已经拿这个法子用过,叫人装着女先儿,各处弹唱。”便又将王老娘、曹新姑一番故事说出。施太太听得更外稀奇,忙到签押房里去,告诉施有功。施有功也不知有此一重公案,甚为惊异,就对施太太说:“这黄氏夫妇,真是绝大人物,我那学堂同你女儿的事,一定去拜托他。”施太太当把劝放小脚,多设女学,女儿不妨送进他学堂里去,件件事都说了。出去与黄绣球毕太太,又谈论了好半天,尽一日之长,这才送出。
  自此黄通理也应允了,兼任施有功所办的学堂教习。那考选的学生,都是经黄通理手取,另外便是从家塾中升送进去,最出色的,却是黄祸的儿子黄福,其次便是自己的小儿子黄权,一共足了二十名学额。
  那时外面见衙门里老爷太太,同黄通理家内外来往,新立学堂,又单请黄通理教习,并带了黄权,不免已谣诼纷云,说施有功人不纯正。
  一日,施太太带着他小姐,只坐一乘官轿来到黄绣球女学堂中。随即有文毓贤、胡进欧、徐进明、李振中、吴淑英、吴淑美诸位奶奶小姐或坐轿,或步行而来。原是预先约会了的,过路的人起先看见官太太的轿子,并没有旗锣伞扇,已觉奇怪,不意后头跟着又来了六七位,只当里面有什么稀罕之事。恰遇这日西门外唱草台戏,出西门看戏,个个要从这女学堂经过,于是一传两,两传三,说这里本来是观音庙,女太太们来做佛事是常有的,怎么官太太也夹在当中?就有些败类秀才,说入庙烧香应该官府要禁,那容官太太倒率领了一班女流知法犯法,我们何不进去奚发他一场?霎时间一倡百和,拥进几十个人。看门的出乎意料,没有提防,就拦阻不住。里头的太太、小姐们不知何事,吃了一惊。又是跟施太太去的二爷不好,摆起衙门架子,大嚷大骂,说要叫地保差人锁拿。那些拥到里面的人还不晓得是学堂,不是庙宇,听了不服,大家争闹。那二爷竟动蛮打人,打破了一个人的眼镜,这又搅海翻江,扭成一片,把施太太的轿子踢倒打碎。幸亏轿夫不在那儿,这二爷寡不敌众,要出来回衙门喊人,却被施太太喝住。闹的人见得了上风,又打碎轿子,才趁势一哄而散。施太太便向众位道歉,说:“不该坐这乘轿子,带这个家人。前日小女在街上顽耍,闻说也是跟的家人冒犯了这边女学生们,我家老爷就要办递解的,还是李翰林替他求下来。如今这个奴才,又在这边无理,真正可恨!”众位也道:“这都是我们地方上民俗野蛮,少见多怪,惊吓了夫人小姐,且请宽容,不必动气。”
  施太太见着王老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