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舆,唤侍茶跟去。并着赵簋同去,守候到戌时同他回来。给悦来十两银子带回施用。” 玉坛照着吩咐,赶忙打发悦来动了身,转到厅后轩,才蹲在地下剪扎菊花。不意尤氏出来,走到跟前,一言不发,便向玉坛隔耳一个巴掌,又推翻在地。玉坛的腰背刚刚在花盆沿上一碰,尤氏又赶上去一连踹了两三脚。玉坛当时不觉甚痛,便挣起来。尤氏道:“你敢不跪下!”玉坛狠着脸道:“你究竟为什么,这几日时刻来遭遢我?你要断我尽可说得,何必要这样费心?你这个人我已推透的了,算什么黄花闺秀?说也可愧!你今日还想跪你,还想我怕你么?我看你的骨头当不起我跪你怕你呢!”便转过身来要往外走。尤氏听到此话,更气得来命都不要了,便赶上去尽力把玉坛耳朵一把拧住,揿到地下,骂道:“你说这样话来,当我是什么人?你自己做了多少丧良心的事情,还要来冤我么?” 便拽起一根门闩来,不顾致命不致命处,一连打了二十余下。玉坛究竟惯常怕过尤氏,一时不敢回手,只得闷受。然后尤氏将前次赠的情诗,与住身银子落到史堂手中,以及因得梦后搜出秽书、绣鞋等事,从头至尾,一一诉说出来。玉坛一肚怨恨之气,顿时平下去了,便道:“婶娘,放我起来,待我细细奉告。”尤氏那里肯放,便道:“此刻你的命就是我的命,我的命就是你的命,还有什么奉告不奉告?我拚着这一条命,大皆(家)到阎王殿前去申冤便了。” 玉坛道:“万事总有错误,就是有司定罪,亦当根究明白,才能定拟罪名,婶娘何得不分皂白,执了一己之见,混要与我拚命?” 尤氏一想,倒也不差,便放了玉坛起来。玉坛随将所赠的情诗,及住身银子一事任了多少不是;复将与悦来私订姻缘一事,花言巧语尽推是田妈从中逼成的;又将做秽诗的一切缘故,一一告知。
  尤氏将玉坛的说话细细想了一想,亦有难怪之情,无非两造俱有错误。一股恼怒之气矬了下去了,便道:“我如果为你不俟候你表叔骂你,自然难怪你要怨我。如果看得失身之事为平常之事,自然也难怪你疑我不端在前。既疑我不端在前,复又骂你不俟候主人;问我之病,又被我多少冷言冷语,这是也难怪你要断我。但我前日的骂你,实为情诗银子落在表叔手中,几希闹出大事来,所以按着讽意骂你两句,难道不懂么?你今反疑我不端在前,而且写于纸形于口。虽属有因之疑,究竟是你自己的糊涂。我虽是不情不理之人,也断不至于为你不俟候你表叔而来骂你一场的道理。你就不想一想的么?至于你与悦来私通一节,你今推在已死之人身上去了,我也不信。我本意要把你来作为继子,将悦来与你为妾,只因碍了何惠、田妈两人,所以没有说出口来。你们如今并不晓得我的本意,胆敢私通,情殊可恼。我虽有此意,但总不应生出别恋的心来,足见你的心不是专一于我的了,怎得算有情有义之人?今晚悦来回来,我要重重儿处他一处。”玉坛道:“俱事总是我冒昧,既不能察婶娘的一切美意于前,又敢上了田妈诓骗于后,理应受婶娘的责罚,求婶娘再打我几下出点子气罢。至于私通悦来一事,实非悦来的本意。如今婶娘要处责他,我情愿加倍代打了罢。婶娘若不肯饶他,又不肯容我代打,我惟有一走而已,断不能眼见他受苦的。”尤氏暗想道:“ 玉坛做我的秽诗也不能怪他,况我责罚了他一顿,已经过分了。至于悦来,虽属应处,然我正要与他合党,如何好责他?只可引他入党为妙。况我打了悦来,玉坛果然跑了去,叫我便如何是好?” 便故意道:“你愈〔护〕他我愈要打他。你待丫头有如此情义,待我则如此遭遢,相形之下,何以为情?” 玉坛道:“ 这要两途看的。我待他的情,不过矜怜之道,并没有爱慕的心肠。至于婶娘何用着我矜怜之情?我却不由自主见着婶娘自然就起敬起孝,爱之如珍,亲之如母了。” 尤氏听得这话倒有些分别,又故意道:“任你怎样说法,我誓要打死他的。” 玉坛发了急,便道:“婶娘既不肯饶他,这也没法的,我撞死在婶娘跟前就是了。” 就脱下了头巾,将头要撞到墙上去。尤氏一把拉住道:“痴呆子,你不要着急,我是骗你的。我正要与他合党,还肯打他么?我们的事情必得要他做一个红娘才能的当。生怕你与他同枕之后,倒把我搁在脑后。且难保你不将我你已先一切私通之事,不向他一一说出来。” 玉坛罚咒道:“我如果与悦来同枕之后将婶娘搁在脑后,以及将我两人的一切私通之事露出一句来,死于刀剑之上。” 尤氏道:“既如此,今晚悦来回家,你先替他如此如此说明了,同进来见我。我如此如此问你们,这般这般答,就可以逼到合党同心合意路上去了。” 玉坛恍然大悟,连声答应。尤氏又道:“你此刻可还痛否?”玉坛道:“棒伤处倒不大痛,惟有腰膈间被花盆边搁伤处痛来觉得难受,至胸间脚踹处,像闪了气的痛,总还支得住。” 尤氏随去开了一服山羊心血与玉坛吃下,复将前项错付智慧的银包及所赠的诗句取出来了,玉坛拆开一看,不胜佩服,声声致谢,随即口占一律答之。
  诗曰:
  仆也原非图笑人,逢卿不解便凝神。
  欲登蓬岛无由陟,不作庸奴未可亲。
  屈膝陈情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