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诱。我倘然要想入室,我须得巴结上这个人。看官,你想象纫芬的阿姊这般目空一切的人,教我用什么法子去巴结他?我这第二篇文章又将如何做法?
  岂知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第二篇文章却是天助成功,全不要我费力的。原来京城里的妇女最喜欢烧香拜佛,那纫芬的姊子漱玉也一般脱不了这个迷信。
  这天是四月初六日,离世人所说的浴佛节只有两天。纫芬家里管家,名叫李贵,是与王升同住在门房里的。这天齐巧李贵有事进城去了,所有李贵应该替他主人做的事,都拜托了王升代为招呼。我因为从学堂里跑了回家,肚子饿了,教王升出去替我买点心充饥。王升道:“现在门房里人已走光,请少爷暂在这里立一立,不要走开。”我听他这般说,我便点了点头,站在大门之外。王升只管去了。
  谁知去不多时,忽然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手上拿了一封书信,走上前来交给与我道:“这里是顾老爷的宅子么?”我说:“正是。”那个小厮道:“如此,请你把这信收了去。”说罢就走。我把那信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过大少爷收启,病蝶缄”九个字。我就赶忙叫那小厮道:“我这里是姓顾,不是姓过,你这信送错了。”谁知那小厮竟当作不听见,只管扬长而去了。过后,我又把这信看看,心下有些疑惑起来。用手捻了一捻,觉得里面铁硬,像是一片纸板儿似的。我越看越疑惑,便一手将他揣在怀里。
  少时,王升的点心买回来了。我接了点心在手,回到书房,一路吃一路把信取出来,慢慢的拆开。咦,古怪!信里面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两张相片,一张是一个少年男子的小影,一张是些亭台楼阁的小影。我看了竟全然不解。又看那相片后面,似乎有几个铅笔画的字,我仔细辨认,又似乎是“初八午时”四个字。我既不认识这相片上的人,又不晓得这亭台楼阁是那里的风景。就是果有这个人,果有这种风景,如何把这相片送到这里来?我推求了好一会,心下忽然醒悟道:“这一定是送把纫芬姊妹的了,这个美少年一定是他们姊妹的意中人。”但信面上写的是大少爷,只怕还是送与漱玉的分子多。至于这亭台楼阁,必是两人相约聚首之所。这“初八午时”这四个字,即是两人聚首之时。我且不要声张,只把这照片照旧封好,教人送与漱玉,看是如何。
  当时主意打定,就把那两张相片依旧封了起来,教王升送到后院里去。不想王升送到女仆手上,女仆交到房里去,他们姊妹两个人不知那一个居然收下了。我见他收了这相片,我心下已猜着八九分。
  到了初八这一天,我一早起来就进入后院,探听纫芬姊妹的动静。岂知甫走到回廊,便迎面遇着漱玉。我问他今日如何起得这般早,漱玉对我笑道:“我难道不许起早的么?”我也笑了一笑,不与他计较。
  谁知到了日中时候,我从学堂里回家,走过门房,只见顾家里的女仆在那里吩咐李贵雇车,说大小姐要到莲花寺还愿去了。我耳朵里刮着这风声,我就不吃午餐,翻身出门,先到西砖儿胡同莲花寺里去候着。岂知甫进山门,就在人丛里面撞着一个美少年。细审他那面貌,竟与前日那相片上的人一般无二。我恍然大悟,晓得那相片上的亭台楼阁,也就是这莲花寺里的景致了。又留心看那美少年,只见他出了山门,从怀中掏出一个靴页(掖)子,又在靴页(掖)子里取出一张钱票来,交给一个车夫,便掉转身,依旧走进山门去了。
  我待他去远,走上前去问那车夫道:“借光问一声,你这车是那位老爷坐的?”那车夫说:“是刑部陆老爷的少爷坐的,你问他作甚?”我又问:“是不是南横街的陆老爷?”那车夫道:“正是。”我于是晓得这美少年就是海宁陆晓沧的儿子。陆晓沧曾到我家来过,与我父亲也有一面之交的。我待要向车夫再问下去,只见漱玉同一个女仆已坐了车来到山门之下。我远远瞥见,便从人丛里觑个空儿,一溜烟溜进寺中,在大雄宝殿台阶下等候着。
  少时,果然看见漱玉从殿里走出来,那个美少年也跟在后面,但不知那女仆到那里去了。我又留心再看漱玉和美少年两人,只见他尽管低着头向着甬道的西面走了十几步路,抬头看见了一间禅房,便挨身一同进去。我为是怕漱玉认得我,只好远远的望着,不便跟到禅房里去。望了许久,不见他们两个人出来。
  我慢慢的挨到禅房门口去一看,原来这禅房是有后门的,他两人不知何时早已走了。我自己骂了几声糊涂,在寺里各处打捞了一遍,便出了山门。回到家中,暗地里问王升:“顾家大小姐可曾回来?”王升道:“回来了。”我不觉叹了一口气道:“他们两个人今天约到寺里去谈心,什么说话都可以尽情倾吐,倒比我与纫芬天天见面的还要自由。至于我与纫芬,真乃咫尺天涯了!”少时想了一想,又回嗔作喜道:“今天漱玉的凭据都落在我眼里,任凭你心高气傲,也不得不受我箝制,我的自由就在目前。陆少爷阿,陆少爷,你真是我的恩人!今天若不是你,我这篇文章恐怕就要交白卷了。”

  第四回 印鸥盟风月证同心
  这天我回家胡乱吃了些午饭,便假说到学堂里去。出得门来,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