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少爷定了亲了,听说定下的就是后院里的二小姐呢!”我听见这话,神气就清爽了好些,忙问王升:“这话当真的么?”王升道:“怎么不真?”我不觉眼笑眉开,异常快活。
  过后服了那名医的药,就是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了。我父亲见我的病果然由纫芬而起,没奈何,只得自己去寻陆晓沧,恳他到顾年伯面前去求亲。因是我父亲出尔反尔,被陆晓沧大大讥讽了一番,又被陆晓沧勒索了一席花酒,方才替我到顾年伯这里去说亲。那顾年伯初时也是与我父亲一般的见识,执意不肯。后来纫芬的母亲得知其事,说是我这孩子品貌又佳,性情又好,将来一定是要飞黄腾达,点进士点翰林的,竭力撺掇顾年伯允许了下来。其时,我的病已好了一半,闻得这喜信,我居然便能起床。到了腊月十五缠红的这一天,我居然能走到花厅上去帮同我父亲应酬宾客。
  我这时心里欣喜异常,料着纫芬也必然和我一样的快活。但是我与纫芬暌隔久了,极应该去与他会一面,叙叙契阔的情怀,说说病中的苦况,并告诉他我得病的原因,使他晓得今日得了两姓的一诺甚非容易。俄而我又转了一念道:“咦!我现在不便到后院去了,我倘然见了顾年伯夫妇,都要叫什么丈人丈母,就是见了纫芬的姨母,见了漱玉,个个都要换个称呼。我那里有这般厚的脸皮,见了他们忽然都换了称呼呢?至于纫芬,此时必然较从前更为害羞,不肯见我。”
  我想到这里,我心下顿然郁闷起来。我想:“我那纫芬此后恐怕不到那洞房花烛之夕,不能与我把晤了。”不想过了两日,我父亲特地向我吩咐道:“顾年伯已来说过,现在你见了他家长幼,都毋庸改换称呼,待他日合卺之后,再行改换。”我听了这话,我心下宽了一头。这天就忍不住一个人溜到后院。但是,见了顾家的人,我都有些羞渐。他们却个个笑吟吟的,待我比往时亲热,问我的病现在是否痊愈,又叫女仆替我倒茶。我自从这一日起,接连与他们见面几次,我便也习惯成自然,渐渐的没有什么羞惭了。只是个个我都见过,单只见不到纫芬。

  第八回 冥鸿见远忽去幽燕
  我虽然见不到纫芬,我心下究竟还可以自己宽慰。因是纫芬已是许了我的人,迟早总有个相偎相倚,同卧同起的一日,不比初次陆晓沧说不成就全无指望的时候了。但是一说“远水救不得近火”,定心丸虽吃在肚里,究竟熬不得饥。我既渴想纫芬,我须得去恳求陆晓沧,使他力劝我父亲从速与我完姻才好。我主意打定,便到南横街,去把这话告知陆伯寅,恳他转求陆晓沧。
  过了几日,陆伯寅来说,现值年近岁逼,他父亲衙门里的公事忙,不得空闲,待明年过了元宵之后,再来替我父亲说。我见他说话说得近理,没奈何只得一面草草度岁,一面另想会晤纫芬的方法。到了除夕与岁朝这两日,顾家里的男女仆从,我仍是照以前规矩,问我父亲讨了几两银子来,一律放赏。
  我既过了新年,转瞬又是元宵灯节。这晚是正月十五,我从天桥看灯回来,其时已经夜深。我因见月色甚佳,不忍遽行归寝,信步走入书房。忽然瞥见那假山脚下仿佛有个人影儿一闪。我心下起疑,也走到假山边上去看看,不想竟是漱玉一个人在那里玩月。我便迎将上去,叫声:“漱姊姊,纫芬可曾安寝?”漱玉抿着嘴向我一笑道:“不曾安寝便怎么?”我见漱玉的说话说得颇有些意思,我就把渴想纫芬的说话告知漱玉,恳他想个法子,让我与纫芬会面一次。漱玉笑道:“我晓得你两人也阔别久了,我肯行个方便,替你先容。不知你用什么来谢我?”我说:“漱姊姊,随你说是什么罢!”漱玉笑了一笑,便转身走入后院。须臾,又翻身出来,说道:“你那意中人现在正坐在房内想你,你尽管进去与他会面罢!”当下我就跟了漱玉悄悄的行过角门回廊,步进了那间书室。
  只见纫述一个人背灯而坐,正在那里磕瓜子儿。见我进去,便站起身来让座,然而脸上颇有些不好意思。漱玉道:“你们两个人又不是今朝初次会面的,彼此尽管坐了说话罢!”我于是就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先把以前陆晓沧说亲,我父亲不愿,致我急出病来的苦楚对着纫芬述一了遍。漱玉道:“你不必说了,陆晓沧初次说亲的情形,我这里早已得知。你为了这事生病,你纫妹妹又何尝不病呢!”我听了这话,我才晓得当时纫芬也急出病来了。我就接着道:“你们怎么晓得初次说亲的情形呢?”纫芬笑着向漱玉努嘴道:“是他的意中人有信来关照的。”我于是才恍然明白纫芬也病的原因。
  这晚我与纫芬因系久别重逢,两人谈谈说说,一直谈到天明,还似乎还有许多没有谈完的说话。临分手时,纫芬与我约法三章,许我每一个月内会面一次。余时俱把那书室门闭了,不许我进去,借此避他人耳目,且免得被姨母挟制。若要痛谈快叙时,须待那三星在户、百两盈门那一日。我无可奈何,只得一一遵依。自此,我只日夜盼着陆晓沧替我在我父亲面前善为说辞,俾我两人早成了眷属。
  隔了几日,陆晓沧果然来到我家,与我父亲谈及这事。谁知我父亲说我年纪太轻,早婚必斫丧元阳,不能永寿,执定要过了十七岁才许完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