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笑口,只愁乐尽变号陶。
  却说邹小姐,自从拒绝了田北平,与宜春二人在静室里念佛看经,不理外事。一日在静室内叹道,“奴家邹氏,自从那日逃禅之后,且喜俗子另觅婚姻,不来缠扰,终朝打坐参禅,渐觉六根清静。闻得他聘了一位何小姐,也是宦家之女。未曾过门的时节,我替那女子十分担忧,又与这村郎再三害怕,不知进门的时节,可曾吵闹,须要设出什么法子调停,方才能够上床就寝,故此吩咐几个丫环,就像摆塘报的一般,轮流探听,谁想所见所闻,甚是奇怪。头一报来说,新人的面貌标致异常,比我更强一倍。第二报来说,新妇合卺的时节,豪呼畅饮,不但不懊恼,且没有一毫羞涩之容。第三报更奇,竟说新人吃得烂醉,欢欢喜喜地上床安眠,稳睡直到天明,并不见一毫响动。
  你说这桩事,奇也不奇?种种新闻,都迥出奴心意料之外。恣容此人甚美,因甚的性格这等温存,襟怀如此宽宏?还亏他一副肚肠皮,善藏臭气。”自己叹未完,只见宜春一面走一面说道:旧客出走迎新客,新亲进来访旧亲。
  你个欲知山下路,须要问我过来人。
  只见宜春走到邹小姐面前,说道:“大娘,方才大爷吩咐,叫一面去料理香烛,一面去打扫神堂,要送新人来拜佛。”邹小姐道:“如此甚好。等他过来,看是怎么样一个人儿,就有这般的度量。”你说那田北平不知何小姐的就里,叫了丫环捧了香烛,他自己携着何小姐的手,摇摇摆摆,兴兴头头,走过西廊,痴心想:“那邹小姐曾学微生之直,有意乞怜醯。他即使要同归,我也不收一盆之水。”二人走到静室,便吩咐宜春道:“点起香烛来,等这位簇簇新新的大娘拜佛。”又对邹小姐说道:“请你睁开眼来,把这新人看一看,这副尊容,可比你强几倍么?”邹小姐背面暗道:“果然好一位新人,怪不的他夸嘴。”何小姐向前参拜大士,说道:“阿弥陀佛,弟子今日忏悔,伏乞把前生孽障消灭。”拜完了菩萨,遂对宜春问道:“这位就是邹师父么?”宜春道:“正是。”何小姐道:“师父在上,弟子稽首。”邹小姐道:“如今我虽在田家,已是逊位的闲人了,与你并无统属,不消行礼。”何小姐定然要拜,遂拜下去了。邹小姐扯他不住,遂一同拜了几拜。何小姐道:“我今莫把俗缘来说起,愿师父大发洪慈,受我来皈依。”北平大发怒道:“好没志气,他只因没福做家婆,所以叫我另娶。
  你如今是一家之主,为甚么拜起他来?”何小姐道:“老实对你说,今日这番大礼,是徒弟拜师,不是做小的拜大,你不要错认了。”对邹小姐说道:“师父在上,弟子只因前世不修,堕了好人之诈,嫁了个魑魅魍魉。料想不能出头,情愿皈依座下,做个传经听法之人。从今以后,朝夕不离。若有人来缠我”,随厉声道:“我就拚了这条性命结识他。”北平听了,便痴呆了半晌,说道:“怎么好好的一个妇人,走到这边就变过了。
  这也好蹊跷,为甚的菩萨平空竖了眉,我劝你的声音休大厉,难道等闲发一怒,就摄得往时威。你昨日在我的面前,还数着他许多的不是,劝我休了他,如今见了面,倒要做起徒弟来了。
  ”对邹小姐说道:“他那张嘴是翻来覆去,没有定准的。你切不要听他。”又向邹小姐作揖道:“还仗你劝他转去,若还项缺无新吏,就是你这卸事的官儿,也离不得樱”邹小姐笑道:“我笑你难争气,泼天大话绕离嘴,就要来求仗我,我替你惭愧,替你好生惭愧。”遂对何小姐说道:“奴家只因生有善愿,故此立意修行,况且又与田家无缘,一进门来就有反目之意,所以退居静室,虚左待贤。闻得新娘与他相得甚欢,正是新婚宴尔的时节,为何出此不祥之语?我如今正喜得了新娘,可保耳根清净。若还如此,将来的静室,竟要变做闹场了,连三宝也不得相安。快快不要如此,还是转去的是。”何小姐道:“弟子的念头已立定了,不是言语劝得回,威势逼得转的,不劳师父劝诲。”北平道:“这等说起来,你当真不肯转去么。”
  何小姐道:“不是当真,难道是当假?”北平背面暗道:“他是怕凶的,待我发起性来,他自然会转去。”回转脸来骂道:“你这个泼妇,欺负我没有拳头么?”遂挪拳插掌,对邹小姐说道:“你们不要来拉劝,待我一顿毛拳打去,断送了这个泼妇。”邹小姐大笑,相劝道:“休要提起打字,料你这有限的毛拳,只好向空处去打。”何小姐道:“师父不要来劝,弟子不敢求生,只望速死,等他打就是了。”邹小姐道:“话虽说得是,当不得我见了犹可怜,怎忍得教你受这般摧折。”北平道:“也罢。看在他拉劝的面上,且把拳头收了转来。如今没得讲,快快同转去。”何小姐道:“若要我同回,不是你脱胎变做潘安美,就是我换骨翻成嫫姆媸。若还是各受原形,只恐怕今生断难成对。”北平道:“我且权避一避,待你好去劝他。
  若还劝他不转,依旧要扯你过去,问你怕不怕。”正是:男子汉心肠易测,妇人家诡谲难防。
  有绳索系他不住,这两次走去一双。
  邹小姐道:“新娘你这逃禅的意思,决为不决,可明白对我讲来。”何小姐道:“师父是过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