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那角公文拿出来给文天祥看。文天祥看了,笑道:“如今你主将之意若何?”那裨将道:“我们主将是要杀那来劝降的,如今枢密使既然是来劝兴义师的,难道我们主将还肯加害吗?就是那李将军,也是误听谣言所致。据小将愚见,枢密使既要去投二王,明天不如先到扬州去见李将军,把来意说明白了,岂不更好?”文天祥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等我明天就去便了。”

  当晚无话。

  次日,文天祥只叫那裨将去传说一声,也不进城去别苗再成了,当时带着十二个壮客离了真州,一直奔向扬州来见李庭芝。一路无话。不日到了扬州,刚走进城门,见路旁坐着两个看城门的营卒,指手划脚在那里高谈,仿佛有说“文天祥”三个字。大家听了,惊疑不定,便缓了足步;再留心细听时,只听得一个营卒高声说道:“我最喜欢李将军这个法子,他说文天祥若来了,不等他说话,不和他相见,便把他杀了,叫他虽有能言巧舌,也无从施用。”大家听说,吃了一惊。金应便向众人丢了眼色,大家一齐回转脚步,重新走出城来。到得无人地方,金应才道:“那营卒的话你们可听到吗?”

  众人齐道:“如何不听见!”金应便向文天祥道:“他若果然这样蛮做起来,我们却犯不着死在这里。我们如今不必去见他吧,且去投二王做我们的事业去,忠奸日后自见,何必我们自己和他去辩呢?”文天祥点头道:“不错,我们就此去吧。”当下十三人重新离了扬州,一直奔向温州而来。可怜文天祥等自从脱离了元军,便一直奔波到如今,还是不能少息,这路上的晓霜残月,沐雨栉风,真是焦劳尽瘁。幸亏他十三人都是绝世雄心,百折不挫,所以还不觉得辛苦。如今又投向温州来,这一路上只听得人民纷纷传说元人大军已从临安旋师,带着皇上、皇后及各大臣等北归,只有太后因病暂留临安。

  文天祥听说,好不凄惨,登时那报仇的心越发如焚,恨不能立刻飞到温州才好,从此便格外早行暮宿。这一日,正走之间,忽见迎面来了一彪人马,刀枪雪亮,旌旗鲜明。文天祥细细一看,正是元人兵马,也不晓得是哪里来的,只吓得回转头就跑,众壮客也随着一齐跑。这一跑却被元兵的探马看出他行迹蹊跷,连忙跑回营中报知主将。那主将问了他面貌服色,便猜到是文天祥,连忙下令军士如飞地追了来。文天祥等从小路里落荒而逃,那元军却望影而追,一直追了十余里路,追来追去,却把文天祥等追入一座深山里去了。元军见天色将黑了,便也不追进去,只在山口扎下营寨。那文天祥等逃入山中,见天色已黑,不辨路径,便一齐奔入一座深林中歇下。到得夜深,却听得元军营中更鼓频敲,便晓得他在山口安下营了,当下众人便在这深林中歇了一夜。次日走出林来,登高向山口看时,只见杀气冲天,晓得元军未退,大家也不敢再出山口来,只得向树林上寻些果实来先充了饥,然后大家向山后来寻出路。怎奈走了半天,都是怪峰绝径,寻不出一条路来。文天祥便向众壮客道:“我看象这样寻出路,只怕就寻十天也寻不出哩。我如今想出一个法子来了,你们随我来吧。”说着,便向一座高峰里走上去,众壮客随着,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见文天祥越过了一层高峰,又是一层,只管向上走去,也不知越过多少层高峰了。有一个壮客便叫道:“将军寻出路为何却寻向高峰上头去?难道要寻上天的路吗?”文天祥笑道:“你且跟我到了前面那座峰顶,自然会寻出一条出路给你看便了。”众壮客只得跟着,又走了两三里路,才上了那座峰顶。文天祥举目向四下里一望,见眼前并没有再高的山峰了,便道:“这里就可以寻出路了,你们且坐下歇歇吧。”当下大家一齐坐下,文天祥却向四下里留心,细看时,只见西北两面一望过去都是高山峻岭,遮天极目;那南边山脚下,炊烟缕缕,看去是一定有出路的,却似颇近的神气,心中忖道:这一定便是昨天走进来的那个山口了。再看那西边时,眼前都是松林,一望无际,那山势却是越远越低下去的神气;再看那极远极远地方,只见如镜般一片平地,也辨不出是田是水。文天祥便指示众壮客道:“你们看,这西边一定是出路了。”众壮客举目看时,一齐叫道:“这边一定有出路了,我们等刻只要一直向正西走去,自然会寻得出路来。”文天祥笑道:“好呀,你们此刻也晓得我的用意了,若不是这样先看明白,却晓得向哪方走去有出路呢?”众壮客笑道:“真的,我们起先却想不到这里,如今可不怕没有出路了。但是此刻日已过午了,我们腹中也有点饥饿,不如先寻些果实吃饱了再走吧。”文天祥点头称善。众壮客便向四下里去各人寻了些果实来,大家饱吃了一顿,便一齐奔下山来。此刻众人却不象先前那样东张西看了,只一直的向正西跑了来,一气跑了六七十里路,天色又黑了,却还不能走出山来。众人无奈,只得又寻了一座深林歇下,此时天色已黑,也无处去寻果实,只得忍饥饿了一夜。

  次日,众人出得林来,吃了些果实,向正西又走了约七八里路,却见迎面来了一个樵夫,看见众人惊异道:“你们是从哪里来?为何这么早却从这深山里走出来?